永寿宫上下正为玉婧高兴着,江福海忽然来了,向甄嬛屈膝行礼道:“皇后娘娘请熹贵妃去一趟景仁宫。”
此时不是请安议事的时辰,这时候来传召,甄嬛也拿不清皇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就只道:“本宫知道了,更了衣就来。”
甄嬛走后,玉婧总觉得心里不安。
皇后大度、慈悲的面容隐了一张什么样的蛇蝎面孔她前世是见识过的。由着甄嬛和华妃两虎相争,自己再凭一件衣衫坐收渔翁之利就可见皇后娘娘的本事。
如今甄嬛一人独大,皇后岂会不在暗地里使些手段?
可玉婧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后竟然会故技重施。
一个小太监悄悄地来报信,听到说祺嫔揭发熹贵妃与温太医私通,弘曕灵犀更是温实初的孩子时,玉婧登时拍案而起。
这辈子弘曕灵犀的出生摆明就是在情理之中,她们竟还能以此诬陷?
稍作冷静一想,皇后既出此计,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既如此,她这个经历过一回的人当然要一一破解她们的法子。
可玉婧仍是气得柳眉倒竖——此生的甄嬛清清白白,不该凭白受此等侮辱。
她像上辈子一样,安排了玉娆与前世一样出宫去找莫言,玉婧急匆匆赶到景仁宫求见。
进到殿里时,里头正为了是否要滴血认亲争执不下。皇帝正坐中央,妃嫔们各在其位,地上只跪了祺嫔、温实初和静白。玢儿如今好端端地在甄家当差,自然不会成为这里的“证人”。
见玉婧来了,祺嫔冷笑:“浣碧来得正好,正好听听熹贵妃做下的腌臜事。”
她是故意喊旧时的称呼试图激怒玉婧,可玉婧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忽地很可怜她。她大概是真以为抓住了甄嬛的把柄,才聚集阖宫来告发,殊不知皇后只是将她当作棋子。
来的路上玉婧还气恨祺嫔对甄嬛的针锋相对,如今看她却只剩下怜悯。
她甚至不愿搭理祺嫔,只向皇帝定定一跪:“臣女听说长姐无端被疑,特来请皇上明鉴,长姐是清白的。今日之事乃有人居心叵测,故意挑唆皇上与阿哥公主的父子之情!”
皇帝一言不发,扬手示意她起来,玉婧的心安了几分,起身走到甄嬛身边,见她面色犹可。
树大难免招风,甄嬛以半副皇后的倚仗回宫已让人羡煞了眼,更不用说她诞下双生子位列贵妃,独占皇帝的宠爱,眼红的大有人在。
皇帝大多时间都在养心殿或军机处商议朝政,偶尔踏足后宫,总总是往景仁宫与永寿宫去。皇后故作贤明地约束她们不敢在景仁宫造次,可遇上甄嬛现下这样的境况,就免不了借机为祺嫔帮腔。
皇帝冷然的目光从众人身上缓缓刮过,目光所及之处,不由人人低头。
“你们怎么看?”他淡淡问道。
“姐姐定是清白的。”方淳意首先开口为甄嬛辩解,陵容也点点头:“嫔妾也相信姐姐人品。”
“谦嫔和淳贵人与熹贵妃素来交好,她们自然是向着熹贵妃。”说话的是恬嫔,皇后娘娘已有了万全的法子,她自然要推波助澜。
当年她刚失了一个孩子,甄嬛偏偏就有了胧月,还凭着胧月一举封嫔,生生压了她一头,这口气她可一直记着的。
贞嫔也道:“嫔妾以为还是滴血验亲法子好,只要一验便能知晓。"
“即便滴血验亲能证明六阿哥和公主不是孽种,可也证实不了熹贵妃与温实初无苟且之事。"康常在更是煽风点火,"要嫔妾说,将熹贵妃的侍女和这几个宫女姑子都丢进慎刑司,看看会吐出什么东西。”
敬妃不免出声阻止:“荒唐!入了慎刑司人也就废了,康常在好狠的心。”
众嫔妃争执不下时,皇后故作公正地起身,向皇帝下拜:“臣妾自然信熹贵妃的为人,可此事已让众妹妹心生疑虑,臣妾以为,为还熹贵妃一个清白,还是滴血验亲的好。”
“那就滴血验亲。”皇帝当即拍板。
甄嬛满脸惊异地看着他,却未能令他改变主意。
甄嬛的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众妃的猜疑她都不畏惧,她从未有过苟且,自然堂堂正正。可她没想到,皇帝竟答应了当众滴血验亲。
这就是明晃晃地不信任她。
“皇上要验,臣妾无话可说。臣妾本以为是与皇上情缘深重才能重续前缘,谁知……早知要被皇上疑心至此,臣妾情愿一辈子常伴青灯古佛!”
“嬛嬛,朕……”
皇帝张张嘴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来到甄嬛身边想要握住她的柔荑,被甄嬛灵敏闪开。
皇后吩咐人端了一碗水来,皇帝拿起一根针:“用朕的吧。”
说完自己亲自扎破了手,滴了一滴血进去。
众人都恨不得伸长了脖子看,只见两滴血珠子慢慢地靠拢,却好似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一般,并未融到一起,反倒是向相反的方向去了。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皇帝神色复杂,似是不可置信,又好似若有所思。
皇后心里早已是喜不自胜,面上却做出一副极其愤慨的模样,喝道:“大胆甄嬛!还不跪下!”
甄嬛怒极反笑:“臣妾无错,为何要跪!”
“血相融者即为亲!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仔细去听,皇后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觉察的兴奋:“来人!剥去她贵妃服制关进冷宫!连同孽障也一起扔进去!温实初即刻仗杀!”
“谁敢——”
沉稳的男声在一众嫔妃间显得分外突出,亦分外有力量。除了怒视周围的甄嬛仍坐着不动,其余人皆是跪下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皇帝走回主位坐下:“传太医院院使。”
太医院院使很快就到了,恭恭敬敬伏在地上,皇帝指向小桌上的碗:“你瞧瞧,朕与六阿哥为何血不相融?”
院使仔细观察了那碗水,伸指往水中蘸了蘸,用舌头一舔,略加思索:“医术古籍上有注:若以白矾调之水中,虽非父子亦可相融;而若以清油少许置于水中,则虽是亲子,亦不能相融。此水中便是被人加了清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