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儿子,槿汐也陪着苏培盛颐养去了,小允子是太监不能出宫,如今陪在甄嬛身边倒只有菊青佩儿几人。偌大的凌云峰就这么几个人住着,属实有些冷清。
不过甄嬛不以为意,更差的日子她也不是没过过。但是这么多年来,直到如今她才真正自在。可以无拘无束的生活,不用再与人勾心斗角,也不用担心被人害了儿女——出宫前皇帝一言九鼎,定会眷顾这几个弟妹。
如此相安无事地住了几个月,皇帝倒念起母子二人艰难扶持的那些年的情分来。特许了甄嬛娘家人可以上凌云峰探视,若是甄嬛愿意,也可以悄悄回家省亲。
玉婧就是在这个时候上了凌云峰,带给甄嬛一封黄纸密封的信。这封信是先帝先帝临终前让苏培盛秘密转交给允礼的,甄嬛拆开看完已是泪流满面,当即写了一封信送进宫。
皇帝接到她的书信后亲自来了一趟凌云峰,神色有些复杂:
“额娘可是想好了?”
甄嬛神色自若:“自是想好了才会请求皇上。”
弘历眼里更复杂了。这件事说起来算是大逆不道,可甄嬛这么多年就向他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更何况,皇阿玛在传位于他时曾央求他,在不危及皇位的情况下,无论甄嬛做出什么决定,都请他答应。
这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临终托付。
如今甄嬛所求,对他并无威胁,即便她遭遇不测,也对他的皇位没有半分不利。
弘历犹豫着。
甄嬛看着他,而弘历的抉择显然有些艰难。
他不说话,她也就不说话。
大约过了一刻钟,弘历终于开口:“朕准了。”
甄嬛这才笑了:“甄嬛,谢皇上隆恩。”
甄嬛走出院门时,甄家的马车已经在侯着了。她卸下太后华服,换了一身素净衣裳,连行李都没带。
放下过往,轻便自在。
弘历跟着走到院门口,看着甄嬛上了马车。马车将要启程之时,忽然用尽全力喊出声来:
“额娘,儿子和弟弟妹妹等您回来——”
甄嬛探出头来,朝他粲然一笑。
天下皆知,太后钮钴禄氏还是雍亲王府的格格时,就在生下当今皇上后自请入甘露寺为国祈福,多年后才返回皇宫;如今新帝登基,本该享福的太后又一次入了佛寺祈福,非大事不出。
消息一经传出,世人皆颂太后仁义功德,继而对这位乾隆皇帝更为臣服?
弘历也很是感慨:甄嬛当年以他生母“钮钴禄氏”之名回宫,也曾为了他纵横谋划;如今她自愿放下这无比尊贵荣耀的太后身份,并同意他将生母灵位供奉于凌云峰,如此视名利富贵于无物,他倒真正为之钦佩了。
当然了,这一切都不足为外人道。凌云峰里的“钮钴禄氏”究竟是怎么回事,终究只有几个亲近之人知晓。
弘历不是冷血之人,甄嬛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先前为了稳固帝位而生的那几分嫌隙也随之消散。自此,皇帝待甄氏一族更为亲厚,倒像是真正的母族了。
而此时,抛去“钮钴禄氏”名头的甄嬛,早已游历了大好河山,并在江南与眉庄团聚了。
眉庄的女子私塾已经很有规模,除了眉庄外,还多了几位女先生一同授课,七岁的静和也在此念书。
甄嬛听眉庄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讲完,看着她提起学生们时眼睛里的光亮,愈发庆幸当年玉婧的“胆大妄为”。若非如此,她决计见不到一个这样自在快活的眉庄。
甄嬛想去书塾看看,眉庄自然点头。
来到书塾,恰逢女孩子们下了课,或三五成群的在院里嬉戏,或独自一人坐在窗前观景,其中亦不乏刻苦者,下课仍手握诗书诵读。一见眉庄带了客人进来,皆停下手中之事过来行礼。
这些女孩子皆是总角之年,面容鲜活、烂漫无比。甄嬛一见便从心底觉得欢喜。
眉庄笑着招手让她们去玩,女学生们去了后,甄嬛忍不住拉着眉庄:“姐姐,我能留下来给她们做个西席吗?”
眉庄会到甄嬛之意,当即大喜:“求之不得!嬛儿,你的学问可比我好多了。若你能为她们授课,她们必定能有所进益。”
甄嬛微笑,这就是她的眉姐姐。
此事若是换做旁人,必定会拿“你的身份贵重,不宜抛头露面”这样一番话来回绝,可是眉庄从来不会在意她是什么身份。
不论她是当年的女尼“莫愁”还是如今的太后,在眉庄这里,她永远只是她的“嬛儿”。
自此,甄嬛也成了女子书塾的先生。与学生们相处得越久,她就越发喜欢这里。
再过了几年,胧月长大了,毅然决定远嫁江南。她的夫婿家亦在苏州城内,额附特意置办了一座别院,甄嬛闲暇时便可在那里与胧月母女相见。
再后来胧月诞下一子,甄嬛还颇为得意地将孩子抱了去给眉庄瞧:“姐姐你看,我如今都成了外祖母了。”
说这话的时候甄嬛眉眼间止不住地笑,眉庄抬眼看过去时,只觉她还是当年在京中的那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京中不时有书信寄来,字里行间唯见相思,连弘历也曾修书问候。甄嬛都婉言拒绝了,只说归期未定。
浮沉一世,甄嬛此时才觉真正得到了内心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