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支好,随后将身子压在窗上,轻轻地,戳了戳他的手臂。
见宋青折只是微皱了皱眉,昭阳公主又加大了力道。
少年颤了颤眼睫,缓缓张开眼。
昭阳公主双手撑着下巴,期待着对方的反应。
可宋青折并未如她想象中的那般大惊失色或是面露张忙,而是一愣,随后便坐起身来,看着自己的衣襟。
“放心啦,你睡相极好,端正的很。”
宋青折缓了缓神,似乎在思考明日就要前往封地的昭阳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明日我便要离开了,你知道吧。”
宋青折那双轻泛着冷清的双眸看向少女,随后点了点头。
昭阳公主似乎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嘟起嘴道:“那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嘛。”
她恶狠狠地警告他:“毕竟明日一别,你我可就今生不见了。”
说这话时宋青折低着头,清凌凌的月光落在他鸦黑的眼睫上,投下一片阴影,昭阳公主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心下不由得有些焦急。
“你该不会——对我无话可说吧。”
她的尾调染上了些许落寞,宋青折默了半晌,抬头道:
“青折祝殿下一帆风顺,万事皆宜。”
昭阳公主背对着月光,可宋青折却看见她方才还有些黯淡的面容又重新恢复起往日的光彩,就好像,他的这句话,是如此的让她欣喜。
少女盯着他的眼睛,嫣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两人间沉默半晌,才重新响起昭阳公主的嗓音。
“我马上就要走了,离开这座养了我十六年的京城。”
少女的情绪总是转换得很快,她的话里没有往日的活泼,平静的仿佛换了个人。
“那日皇兄的圣旨下来的时候我还不感觉有什么,可今日——”她顿住了声,不知该如何形容萦绕在心上那股久积未散的怅然。
“母妃让我带上我最喜欢的东西,毕竟此去,我可能就同这京城再也无分了。”
“所以我来了,宋青折,我来找你了。”
在一片无声涌动的寂静中,少女就这么执拗地看着他。
这似乎是宋青折第一次,从她的口中听到自己完整的名字。
以往她都是“青折”“青折”的唤她,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到如今的习惯,走了十年的时间。
昭阳公主与他,相识于十年前的冬日。
“殿下要我如何?”
在昭阳公主的心渐渐下沉、以为宋青折定然不愿之时,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少女倏然抬起眼来,眼底是难掩的惊喜。
“你扮成我的侍卫,明日混进我们的队伍,同我悄悄出城。”
“此事皇兄和母妃都不知道,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宋青折明白,她口中的皇兄,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也是此次皇权争斗中的落败者——晋王殿下。
“跟我一起走,这真是你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
昭阳公主早已将窗户放下,背对着宋青折,即使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话中的兴奋却依旧溢于言表。
正在换衣服的宋青折手一顿:“为何?”
“你想啊,你跟我走了,你就不用再寄人篱下,我也不用再睹物思人,多好。”
“至于一国质子消失这件事,该面对虞国压力的,是柳钰,同我何干?”
许是即将带着宋青折出离京城的喜悦已经远远大过了对柳钰的厌恶与恐惧,昭阳公主不愿再叫他尊称,甚至不愿再唤他一句“皇兄”。
“殿下,当心隔墙有耳。”
昭阳公主满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冒犯的话。
宋青折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袖。
“可我身为你的侍卫,不一样是寄人篱下?”
昭阳公主被他一噎:“那不一样!”
宋青折没有回话,只传来穿衣时窸窸窣窣的动静。
好半晌,久到宋青折已经披好外衣,重新掀开窗子:“怎么不一样?”
刚起床的他嗓音还带着喑哑,就这么贴近在昭阳公主的耳畔,即便有夜色的遮掩,宋青折还是看见她的耳根一红。
“怎、怎么就一样了。”
音到后面便越似蚊声,昭阳公主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久前的对峙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勇气,现下的她,甚至不敢回身回看宋青折的眼睛。
轻如蝉翼的笑声,令昭阳公主险些恼羞成怒,却在她发作的下一秒,便听得宋青折道:
“殿下可否让让,在下出不去了。”
昭阳公主话还未回,可身子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待宋青折站稳身子,如墨般的长发用黑丝带挽着高高束起,一派清风霁月少年郎的模样。
他笑着回望她。
“走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