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如此小的一声呢喃也被对面的鬼面少年听进了耳朵。换来了他一句斩钉截铁的回答。
少年一个哆嗦,怯怯地捧起茶杯喝水。一旁的老者捋了捋自己蓄得长长的胡须,开口圆场道:“潘裘师弟,董乐师弟也是为了大局考虑,你莫要放在心上。”
“嗯。”鬼面少年的声音毫无波澜,玉白指尖还逗弄着手里的麻雀。
“留这徐虎的命在,就是为了让泰亨派有个路子顺藤摸瓜地找到我们。只要解决了泰亨派的人,我们就可以去和林师兄他们会合了。”
少年放下茶杯,眼神有些飘散地看着鬼面少年手里的麻雀。而鬼面少年的动作也在他‘林师兄’三个字出口时顿了一顿。
漆黑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猩红,相较苍白肌肤颜色更加分明的唇,难耐地抿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有点渴。
这角落里的三人,正是叶卿云如今手下的得力干将,潘裘、卞斯和董乐。
三十年过去了,董乐对潘裘的惧怕只增不减。而今在叶卿云的指挥下,不得不和潘裘一队出来办事,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叶卿云同意再把卞斯分配给他,这才感觉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了一丝依靠。
潘裘邪性的魔功,他们这群人里除了叶卿云和申明舒,就只有修炼浩然正气的卞斯能压制几分。
董乐打心眼里怕潘裘杀红了眼,一不小心把自己也给噶了。于是时时刻刻和他保持距离,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卞斯。
好在卞斯脾气好,跟在两人身边正好充当一个和事佬。他一不怕潘裘,二不烦董乐,只是满心惦记着叶卿云交给他们的任务。
“我们放走吕河的时间一定要掌控好。林然师弟已经和叔父一同前往了封妖役灵门,我前日已经收到了叔父传讯,他们那边似乎遇到了些麻烦,收服封妖役灵门还需要一些时日。如今前往东洲的商船都掌握在泰亨派、毒魔宗和封妖役灵门手中,抓住吕河,将泰亨派在西荒州的整个丹药售卖渠道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哼,动作磨蹭。宗主为何不先派我剿杀毒魔宗?”潘裘耷拉着眼皮,倦怠地看向卞斯,这个动作让他的眼神充满了压迫感与若有若无的杀气。
“潘师兄别急,毒魔宗早晚是你的。”董乐先卞斯一步开口安抚,作为充分理解叶卿云计划的执行者,他和孙生被拆分去了两组,不是没有原因的。关键时刻就需要他来出谋划策,并为自己的搭档详述叶卿云的计划。
“正如卞师兄所说,东洲如今的商船都掌握在泰亨派、毒魔宗和封妖役灵门手里。毒魔宗势大,在西荒横行霸道,近年来隐隐有吞并其他宗门,一家独大的意思。因此已经与其他宗门久不往来。所以毒魔宗出了什么事情,必然孤立无援。可若是动静闹得太大,怕会先惊动泰亨派的人,往东州传递消息。”
“泰亨派与毒魔宗不同,毒魔宗是西荒本地的门派,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向东洲求援,也未必真有宗门会来帮忙。可泰亨派的使者若是有个风吹草动,东洲那边一定会有反应。所以我们必须在剿灭毒魔宗之前,便将泰亨派的人控制在我们手里。”
“那封妖役灵门呢?”潘裘的视线转向了董乐,眼中的蠢蠢欲动看得董乐一个心梗。
董乐知道潘裘着急奔赴战场,自海眼下出来以后,他们一行人之中只有以杀入道的潘裘实力久未提升。可以说现在的潘裘就是一只饿狠了的猛虎,骤然被放下山,恨不得将满城人都打了牙祭。正因如此,叶卿云才将拴住这只猛虎的绳子,暂时交到了自己手里。
可叶卿云不知道自己打心眼里就害怕这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潘师兄,绳子在手,谁溜谁是真不一定。于是他才费尽心机的把‘天命长生’之体的卞斯师兄带上,关键时刻也能拦上一拦。
潘裘一直对林然被派往收服‘封妖役灵门’一事耿耿于怀,在他看来,他才是叶卿云手底下最锋利的那把刀刃,理应用鲜血浇灌他这把刀。
董乐却深知叶卿云的用心良苦。
“潘师兄,封妖役灵门也不一样。虽然西荒这片穷山恶水里,没人手上不沾血腥。但是封妖役灵门行事尚还有些原则,与滥杀无辜的毒魔宗不同。且封妖役灵门似乎还与林师兄有些血脉上的渊源,因此宗主才派了林然师兄前往收服。”
“封妖役灵门这边,即使是被覆灭,我们也可以把锅扣到毒魔宗的头上,将其充为西荒州的内斗。这样既不会先行惊动泰亨派的人,又能加快我们占领西荒的速度。所以才让我们兵分两路,而林师兄他们先我们一步。”
“师兄你这把宝刀一定要用在刀刃上,制住泰亨派后,我们下一步就是要围剿雄霸西荒的毒魔宗。到那时,整个西荒都是你的战场,你大可随意发挥!”
董乐话毕,算是彻底安抚住了躁动的潘裘。
见潘裘的眸光渐渐垂下,虽然隔着鬼面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偃旗息鼓的架势已经看得分明,董乐这才终于把心落回肚子里。
叶卿云如此人员分配,其实也有她的道理。如今她手下几人,能稳住大局,眼观六路的心思玲珑之人便只有孙生和董乐。这次兵分两路,主将分别是潘裘和林然。
潘裘杀心太强,林然心思单纯,都不可单独派出,只有让孙生和董乐从旁辅助才行。董乐修为与林然差了太多,林然又与后入山门的董乐不熟,思来想去,便只有稳重威严的孙管事才能压得住他。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董乐如此害怕潘裘。幸亏又加上了一个卞斯,要不然这次绮曼城之行还真是不知结果。
潘裘熄了心思,专注地用指尖戳弄着小麻雀的脑袋。如墨般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抖动,像是无星无月的夜晚里,江水翻涌的暗潮。
人静了下来,四周嘈杂的声音便更显喧嚣。
坐在外沿的卞斯刚刚侧身给身旁一桌要入座的客人让了路,那几人一坐下,便大着嗓门聊起了奇闻轶事。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论仙大会’时日将近,近年来各个州境怪事频发啊!”
“老哥又有什么新的消息?”
“前一阵子北幽州大乱,你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