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火焰如淹没一切的浪潮,将盘坐于法坛之上的青年吞噬。炙热的火舌舔上那张文雅俊秀的面庞,将他脸旁的汗珠都蒸发殆尽。浅蓝色的法袍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层薄如蝉翼的光罩在焰浪里摇摇欲坠。
“来人呐!少宗主!快点救人啊!!”
“叶卿云,你的六丁神火呢?!快救他啊!!”
法坛四周到处是声嘶力竭的呼喊,各种水系法术不要命一样往法坛上扔。庆元子与木真子看着法坛上危在旦夕的凌夷川,心急如焚。庆元子的‘碧水惊涛袋’在半空张开小山大的口子,瀑布般的巨浪倾倒而下,却怎么也扑不灭法坛上赤红的火焰。
被火焰包围的凌夷川面色惨白,他的头顶几十尺处悬浮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小宫殿。天空乌云翻涌,紫色的雷电滚蛇般在云中咆哮。
“凌夷川!!停下!!快停下!!”
叶卿云看着凌夷川常被他拉扯的衣袖已经被烫到焦黑翻卷,她呼吸都快停滞了,不顾申明舒的阻拦,硬要冲进火里。
坐在轮椅上的雍熙被天衍归心门的人死死按在原地,他双目几欲泣血,法印连掐,手速快到只能捕捉到一丝残影。寒冰符箓、惊涛符箓....一切与水有关的符箓疾风骤雨地朝着火场落下。
然而那火焰源源不断地自地脉中涌出,庇护万化炼器宗千万年的火云山今日仿佛疯了一样,誓要将宗门万年难遇的炼器天才焚成灰烬。
“地脉阴火!是天谴!天谴!这就是天火之体的宿命么?”
“闭嘴!”木真子神色狰狞地怒斥慌乱的弟子,“去!把所有的地脉火口全都关闭!统统关上!!快!!”
申明舒一只手拉着要往火里冲的叶卿云,一只手操控太乙诛邪剑,与颜菁乐合力想要将这恐怖的火焰斩开一条通路。可这诡异的火焰遇强则强,无物不斩的锋锐剑气裹上颜菁乐阴寒至极的魔气都无法将熊熊燃烧的火浪压下。
“凌夷川——!!!”
叶卿云崩溃大喊,她眼睁睁看着凌夷川一条小腿在炽热的温度里融化。他素来宁静温和的面庞染上了痛彻心扉的苦楚,然而即便如此,他手中炼宝印诀仍未停下。只因天空那道淬宝天劫迟迟未曾降下。
“停下!!凌夷川!!!小川哥我求你了!!快停下!!”
申明舒死死拉着叶卿云手腕的指节,在她泣不成声的哭喊里一松。只这一刹那,烈火连山,绵延不断的烈焰千山图骤然于半空展开。
强大的吸力直对几乎将整个法坛包裹其中的火焰。
须臾间,如苍龙吸水,庞大的火流滚滚涌入烈焰千山图中。但这火就如同不绝的洪水,一边被烈焰千山图吸入,一边又自火云山下的地脉不断涌出。不过片刻,烈焰千山图就已经到了极限,雪白的画轴上像是被溅上了火星,瞬间焦黑了一角。
然而叶卿云看也不看与自己心神相连的烈焰千山图,六丁神火覆盖全身,毫不犹豫地向着火光里的凌夷川冲了过去。
“轰——!!”
“卿卿!”
申明舒看着被焰浪猛地弹飞出来的叶卿云,顾不上其他,飞身上前拦截。
巨大的冲力将二人抛飞了老远,申明舒的太乙诛邪剑在地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才止住了二人被反震出去的身形。
“咳....”
被申明舒揽在怀里的叶卿云顿时吐出一大口鲜血,夹杂着内脏碎肉的血刺痛了申明舒的眼睛。可她还不甘心地望着火场,难以置信地呢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申明舒也震惊地抬头望向被火焰包裹住的法坛,手中太乙诛邪剑发出了如同受到威胁般的鸣啸。
六丁神火已经是上古神火之一,怎么会被这地脉阴火给反震了出去?
申明舒来不及细想,因为叶卿云已经挣开了他的怀抱,又一次飞蛾扑火般冲进了火里。
“砰——!!”
火焰的炸响在法坛上如惊雷一般,一大团火花在焰浪中爆炸,叶卿云清瘦的身影再一次被火焰震飞了出去。
这次颜菁乐快申明舒半步,以一道彩色绫罗缠在叶卿云腰上,将飞出去的她拉了回来。
红到晃眼的鲜血染满了叶卿云的前襟,颜菁乐和申明舒一左一右按住了她还要冲过去的肩膀,在炽热的温度里,连他们在耳边响起的声音都被烤化了。
“云妹...你不能再逞强了,你进不去的!”
“卿卿,别去!”
火光里,那道熟悉的蓝色身影渐渐模糊,记忆里总是萦绕在身旁的梅花香气被火焰蒸发。叶卿云踉跄着挣开二人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我是纯阳之体.....擅六丁神火....这火烧不死我....”
“叶卿云!!”
前进的路被轮椅的边沿挡住,雍熙泪流满面地张开双手拦在她的面前。
“叶卿云!”他声嘶力竭地叫着她的名字,“凌夷川....凌夷川....他已经死了!!”
汹涌的泪水模糊了雍熙俊俏的脸蛋,不远处万化炼器宗的人如死一般寂静。
庆云子怔然地看着自己手中代表着‘凌夷川’的命魂之玉,只见那剔透的玉牌上,凌夷川三个字已经寸寸碎裂。
“轰隆隆——”
天空中那道淬宝天劫在云中发出一声憋闷的嘶吼,纠缠在一起的乌云不甘不愿地慢慢散去。法坛上,呼啸的火焰终于达成了目的,心满意足地逐渐平息。
原本那盘坐于法坛上意气风发、如松如玉的青年,而今,已经变成了一滩灰烬。
“当啷——!”
无人驱使的水晶宫殿坠落在灰烬旁边,磕碎了精雕细琢的边沿。
“他....那么怕热....他......”
叶卿云如同失去灵魂一般,看着法坛上那层灰白色的灰烬。鲜血控制不住地顺着她的嘴角淌下,她却恍若未觉。
忽而一阵狂风袭来,似乌云散尽的最后一道力量,将法坛上的灰烬吹散。
余温仍在的风吹到她的脸上,吹凉了她脸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