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站在黑暗中的是一个怪物。
稀疏的头发飘落到扭曲的五官需要一段漫长的路程,发皱的绿色皮肤如同迷宫一般遍布着、鸡皮耸起,还会流出脓液。浑浊无神的眼睛——如果那双被增殖发胀的肉瘤遮掩的黯淡珠子还能称之为眼睛的话——接收到了光线,却毫无反应的将视线继续投在布满灰尘的箱子上。他穿着滑稽而鲜艳的衣服,打扮的就像个痴呆儿童;但几乎嵌入脖颈上的项圈和铁链又让他看上去更像个马戏团讨人新奇的丑恶动物了。
“……你对待亲人的方式还真严苛。”
穿过如同凶宅一般的险峻楼梯,屏息来抵抗被行动扬起灰尘的空气,打开顶楼那扇伤痕累累的门,目击到那个怪物的女性站立在原地,沉默了一会,直到少年满脸不耐地抓住铁链、开始殴打这个可怜生物,才一脸古怪的发表了自己的评价。
虹村形兆毫无怜悯地击出拳头。
“你会称呼这种东西做亲人吗?”
溃烂的皮肤一触即碎,红色的血浆喷洒出来。
怪物痛苦的哭泣着。
似是发泄够了,身着校服的少年终于收起拳头,打量着自己造成的这一幕。
他的表情里没有畅快、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麻木,就好像这种行为已经不是暴力、而是每日必备的作业一般。
虹村形兆抽了抽嘴角,嘲讽的反问道:
“这种打碎头、轰烂身体也不会死的怪物?”
藤森椿没有辩驳。
她回味着少年话中的隐藏含义,又瞥了一眼箱子中的杂物,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你说是那就是。”
虹村形兆有些习惯了女性不带章法的回答,他全当没有听见,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在寻找能让他——”他顿了一顿,在怪物的哭声之中,有点艰涩的继续说道:“能让我父亲彻底去死的替身使者。”
“为此、就算是让无法帮助你实现目标的他人去死也无所谓。”
黑发女性并没有因为这句自白而产生什么触动,她抱着双臂,冰冷的评价道。
话语的锋芒依旧尖锐而理性:
“你一次又一次让他人面临生命危机,即使真有人能存活下来、获得你所需要的能力……他又凭什么要脏了自己的手,来帮一个曾经让自己面临险境的仇人?”
“那我又能怎么办!”虹村形兆的怒火终于从他内心喷薄而出:“难道我要什么都不做、看着这个即是我父亲又不是我父亲的怪物继续再混混沌沌地在这个家里不得解脱吗!”
绿色皮肤的怪物捂着已经愈合的伤口,在充满灰尘的地上滚动着。
他的眼中开始浮现泪水。
只是少年仍然坚定地说道:
“只有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我的人生才算是真正开始啊!”
铁链在地板上如蛇一般被拖动。
金属声刷啦啦地、配合着断断续续的抽泣,回荡在狭小的阁楼里。
藤森椿毫不畏惧地与盛怒的校服少年对视。
“你究竟想要的是他的解脱、还是自己的解脱?”
她用手指卷着自己黑色的发丝,眯了眯红色的眼睛,从鼻尖吐出一点嗤声。
女性放柔声音,亲切友好的建议道:
“……要是后者,你大可以自己去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