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先拜月。”
三位姑娘逶迤着往园子而去。
园子里早到了五六个身着各色衣裙的姑娘,胡六娘的两位表姐正陪着她们。
胡六娘胡珈珈是云州郡守胡贵的独女,虽是姨娘所生,却也饱受宠爱。两位表姐却是嫡母吴夫人的娘家侄女,是她那早死的大哥遗下的两个女儿。吴夫人本是徐州人,家道中落,才会嫁给当时不过小户之家的胡贵。那时胡贵的兄长胡忠还不是太医令,家中生计勉强算得上小康。吴夫人嫁过去没多久就随着胡贵到了云州任上。过得几年,她娘家大哥一病去了,大嫂改了嫁,另两个哥哥家中也不算富裕,她得知消息后便将两位侄女接到了云州抚养。胡贵仕途还算顺畅,郡守府中又不差那点子吃的,胡贵对她将两个娘家侄女养在身边也没有什么意见。她膝下只有三子,因此对吴琼华、吴琼玉两个侄女是当作亲生女儿一般抚养的。
八月的云州,夜间已经有了几分凉意。吴家二女与五六位姑娘俱在亭子里头。吴琼华上裳茜素红水纬罗衫,腰系挑金枝银线叶纱绿花笼裙。吴琼玉却是淡黄上裳、绿底牡丹高腰襦裙、披了浅绿半臂。亭子里摆了一张方桌,置了新鲜的沙果、花青、长把梨、葡萄、西瓜等水果,正中一个白玉盘内装着一个彩色油面月饼,中心是太极图案,日月交辉,一条长蛇仰首对月,四周是五彩花卉,绚丽堂皇。
几人正窃窃私语,见着胡六娘等人走来,俱住了声。
“六娘,你可来迟了,一会可得罚你。” 吴琼玉娇笑着说。
“是呀,六娘,你这个主人可不称职呢。客人都来半天了你才姗姗来迟,莫非,是等什么贵客不成?”吴琼华以宫扇掩面,调笑道。
原本言笑妍妍的人中有人蓦然变了脸色。
顾含章走得后面,看在眼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就烦这样,好好儿的场面非得要弄些机锋出来。又不是两相对阵,至于么?
就有人小声说道:“那是在等信王府上的,咱们自然是不及的。”
胡珈珈可不惯着她们。她扬头笑道:“是呀。我才刚儿去接顾妹妹了呢。”这样理直气壮,旁人倒不好再说什么。
吴家姐妹对视了一眼。
吴琼华笑吟吟上前,伸手去拉顾含章:“难得顾妹妹大驾光临,我说呢,今儿起床的时候窗前喜鹊在叫呢,果然应了。”
顾含章抬了抬手理理鬓前的碎发,借机避开了吴琼华的拉扯,微微一笑:“吴姐姐说笑了。”
吴琼华扑了个空,尴尬地停在那儿。江蕙娘厚道,见势,忙上前挽住她,转头对头胡珈珈道:“六娘,你特意邀请我们来赏月,可有个说法不曾?”
吴琼华被顾含章扫了面子,心下暗气。她心下本就不喜顾含章。同样是借住别人府上同样是无父无母,凭什么顾含章就活得无拘无束高人一等?然而她再不喜,也只能在私下不喜。再怎么说,顾含章也是养在信王府里的姑娘,信王萧亦昙明显宠着她。而在这云州,信王就是大爷,她没那胆量敢硬碰硬,也只能在嘴上过过瘾。
江蕙娘岔开了话题,吴琼玉见自己姐姐没占上风,忙接口道:“对呀六娘,你看今天咱们玩个什么好呀?藏钩?射覆?投壶就不必了吧?如今是晚间了。”
她说着投壶时,还无意地瞥了顾含章一下。在座的都知道顾含章投壶历来是没有悬念的,均知吴琼玉的意图。
“今晚正好是十五,不如以月亮为题为诗,诗中要不见月字。”就有人提议。
胡珈珈眉毛皱了皱:她知道顾含章不喜欢这类文雅的游戏,刚想开口反对,顾含章拉了拉她衣袖,对着她摇了摇头。
“那怎么定输赢呢?”吴琼华也浑忘了刚才的尴尬,兴致勃勃地问。
“这样吧,咱们以藏钩来定,”有人就道,“先定一人猜钩在谁手中,若没猜中,猜的人要以月为题咏诗一首,诗中要不见月字,以半柱香为时限,未咏出者为输,需喝酒。若猜中,钩在手中者则以月为题咏诗一首,诗中要不见月字,以半柱香为时限,未咏出者为输,同样需喝酒。如何?”
“好呀,咱们就以此为定。”吴琼玉高兴地拍手笑道。
其他几人也纷纷赞同。
江蕙娘也知顾含章不擅长诗词,正要出声,却见顾含章懒懒地道:“就依你们的便成。大不了喝酒便是。不过,半柱香也太长了,夜间风大,忒难得等,不如把香再掐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