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跟着她们一起乐和乐和。我就在这院子里,不用跟着。”
忍冬有些迟疑。顾含章眯着眼瞧了一会树下的人,青袖姑姑袖着手指挥得正高兴:“去吧,我回屋歇歇,不用跟着。”
她挥了挥手,径直进了院子。
见顾含章一连说了两次“不用跟着”,忍冬停顿了片刻,听话地留在了外边儿,没有继续跟着她进院子。
院子里一片寂静,婆子们各司其职,黄昏的天边儿有一抹红霞,落日的余晖将褪未褪,光和影浅浅一层淡纱。顾含章信步而行,心里恹恹的打不起精气神儿。厅前廊庑下,迎春做着针线活,有两个小丫头在一旁帮着分线。见她进来,三人忙站了起来。顾含章慢吞吞地走过去:
“我歇一歇,阿叔若是过来用晚饭再叫我。”
迎春应了一声,俩小丫头机灵地下去打水伺候她梳洗。迎春也要跟着进去替她更衣。顾含章制止了,不让她忙活,有俩小丫头足够了。
这一歇,便连晚饭也没用。
当顾含章睁开眼,内室闪烁着晕黄的光,剪秋蜷着身子侧卧在榻下的脚榻上,听见动静,有些迷糊地睁开眼。
“姑娘醒啦?”迷糊了一瞬,剪秋即刻醒过神,忙坐起。
顾含章“嗯”了一声,一手拢起头这侧的轻纱床幔。
剪秋起身,将两侧的桃红轻纱床幔用白玉灯笼式样的帘钩挂住,然后扶她起来。
“什么时辰了?”顾含章见室内外安静的样子,问。
“快到亥时了。”剪秋要摇铃,顾含章摆摆手,自己披了一件外衫趿了一双软底鞋便站了起来。
剪秋见她不欲惊动人,拿剪子剪了剪灯花,让室内明亮一些,再转过十二扇双面镂空花神座屏,从次间的一侧小门出去绕到耳房,提了小炉上温着的铜壶,又绕回隔间,往童子嬉戏铜盆里注入温水。顾含章也趿着鞋进来了。剪秋替她绞了帕子,她接过,覆到脸上,深吸了口气,瞬间清醒了。洁了面,又取了小巧的玉柄软刷,先沾了青盐,沿着牙齿仔细地刷了一遍,漱了口,再用沉香、白檀香、苏合香、甲香、龙脑香、麝香等香料捣成粉末后用熟蜜调成的糊继续细细地刷了两遍,洁净后含了清水漱了两遍。
回到内室,剪秋替顾含章散开编成长辫的黑发,拿了一柄骨梳替她通头,嘴里还问着:
“姑娘,你晚间没用晚饭,这下要再用点点心还是饭食?”
顾含章懒洋洋地提不起劲:“这半晚了,随便用点什么都好。”
又嫌弃地道:“不用弄什么点心,不拘什么鲜果子,弄两盘来就成了。”
剪秋应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通好发后也没继续编发辫挽发髻,而是用一根双鱼戏珠络子把那头又长又浓密的黑发轻轻地系成一束。
顾含章不愿意惊动其他的人,剪秋也便没叫其他的小丫头进来,而是自己轻手轻脚地退出去。灵陌馆有自己的小厨房。萧亦昙在府里的时候,泰半时间也是到灵陌馆和顾含章一起用餐的,小厨房的食物从来就没有缺过。
小厨房里只有一个负责值夜的婆子和今日轮值的厨娘在。剪秋叫醒了她们,也没弄什么热食,果然就洗了两盘子新鲜的水果切成拇指大小,再放上银叉,端了去东间。
这个点上,原本也是该歇息的时候了,再弄其他的吃食也不利于消化。何况,今天的顾含章,看着就不是很有食欲的样子,弄多了大约她也不会想吃的。
顾含章果然不是很饿的样子,吃着平日喜爱的果子也是没滋没味的。她有一搭无一搭地同剪秋聊着:
“怎么今晚是你值夜?”
剪秋和迎春基本上已经不值夜了。在四个大丫头中,只有她俩一直没换过人,另外的冬夏都换了第二批了。迎春现在除了带带小丫头,帮着青袖姑姑处理院中事务,主要就是负责顾含章贴身的衣物。至于穿在外面的衣物,灵陌馆里还有专门的针线房呢。迎春年纪大了,青袖姑姑之前也同顾含章商量过,是不是给她找个年纪差不多的、人品端庄的管事或是从军中给她寻摸合适的人选。剪秋是从宫中出来的,按着宫人的规矩,年过二十五岁才可以发放宫自行婚配或是还家。只不过,她现在在信王府中,自然也是可以酌情处理的,萧亦昙也不是不开通。迎春到要简单得多。之前,青袖姑姑也私下问过她俩的意思,迎春没说不嫁人,只说自己的家中父母俱亡,出府了也没有去处。青袖替她留意着人选,如今还没寻上满意的。剪秋也是十七八了,只她自从被分到太医署后跟着胡忠学了一些浅显的医术,后来信王府后也主要是与医药打交道,如今还没有嫁人的心思,只想要继续把“医”这一门技艺钻研下去,顾含章特意许了她每月有十天的时间可以跟着府中的徐郎中一起到军营或府外的医馆出诊学习医理。如此,青袖姑姑请示了顾含章,便做主,干脆免了她俩晚间上夜值守。反正顾含章自己的院子里本来也不缺服侍的丫头。
“姑娘下晌精神不大好,青袖姑姑不放心,奴婢守着姑娘,万一姑娘要点什么也方便。”剪秋道。
原本青袖姑姑是不知道的,只以为顾含章是累了想早点歇息,还是忍冬说姑娘回院子后看着有些恹恹,青袖姑姑生怕晚间顾含章生病,本是自己要守着的,还是剪秋自告奋勇,说自己懂点医术,不如她来守着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