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让她也下去休息了。忍冬只略愣了一愣,又捡起玉梳替她通头发。
顾含章重新歪了下去,把靠枕往颈后垫了垫,觉得舒服了,才又执起才刚的书卷翻看起来。屋内一角黄铜螺纹状雕刻博山炉仙气缭绕,苏合香在室内轻轻弥漫。
翻了页书卷,顾含章偏头看了一眼忍冬:“迎春这事儿,你知道吗?”
忍冬手一顿,忙要放下手中的玉梳回话,顾含章示意她继续。
慢慢地通着顾含章油黑的长发,垂着头,忍冬道:“多少也知道一些。青袖姑姑同迎春姐姐有几分香火情,总想为她找一处好的人家。只咱们都在云州呆得多,知根知底的官宦人家合适的也不多,且有看得上的,人家也要挑挑人。商铺庄子的管事,迎春姐姐大约也瞧不上。她到底眼界与奴婢们是不同的。这么七耽搁八耽搁的,她年纪也大了。青袖姑姑大约也提点过她。”
忍冬悄悄瞧了瞧顾含章,见她平静的样子,心一横,道:“她大约也是有些志向的。之前,也常常地给殿下做针线,殿下在前院顾不上回后苑来用饭,她也总会让小内侍往前院送宵夜什么的。不过,殿下说了,她是姑娘院子里的人,只顾着姑娘就好,别的不用操心。后来,约莫是青娥姑姑发了话,她便再没支使人到前院去了。”
顾含章面色平常地听着:“这都是多久前的事了?”
“也就这两三年吧。姑娘整日忙着营中的事务,有点空闲也大多同殿下在一起,这些琐事,自然到不了姑娘的面前儿。且,迎春姐姐平常帮着青袖姑姑管理院子,对丫头婆子们也都挺温柔的,大家也没想过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顾含章就睃她:“那你倒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忍冬涨红了脸:“奴婢原也没多想。只,那苑中的冯娘子来找过姑娘好多次,姑娘不是没理她吗?有次是迎春姐姐打发的她,说的话大约有些不好听,那冯娘子约莫是急了,也就回了几句,意思是再怎么着她总已经是殿下的人了,迎春姐姐想得再多,还不一样只能待在姑娘身边儿。那时候奴婢在一棵花树后,眼见着迎春姐姐脸皮紫胀紫胀的,却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后来,那冯娘子走远了,迎春姐姐还在原地怔了半晌,有一刻似乎下了决心要去前院了,可不知怎的又缩了回来。奴婢觉得吧,她还是没那么大胆的。”
“你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吗?”顾含章慢悠悠地揭过一页书。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要为自己挣一份前程,奴婢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不过,奴婢以为,迎春姐姐若真有其他的想法,不该瞒着,借姑娘的身份接近殿下。府里也不是只有姑娘一个院子,她大可以先去别的院子做事啊。殿下若真看重她,那才是她的本事。她这样算什么呢?明明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却想要去,爬,殿下……的床。”忍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微若蚊蚋。
顾含章瞧着炕沿出神,仿佛那里有什么稀罕的玩意儿。
忍冬说了一阵,半天没听见她的声音,也不敢抬头。
“那赵校尉一事,又是怎么说的?”半天,头顶上才传来漠然的声音。
“啊?”忍冬怔了怔,才道,“之前听青袖姑姑提过,迎春姐姐嫌他家一屋子的娘儿们,说是以后闹心,除了一个婆母需要服侍,还有个舅母要照料,还有个大龄的表姐带着个没爹的孩子,太累人了,青袖姑姑就没再提了。近来姑姑都没再兴致勃勃地让丫头们打听营中的什么出息的人选了。迎春姐姐说不喜欢武夫,说是太粗鲁了。”
“哦,赵归郎是这八月初的时候才提的校尉。这是估摸着,人家有大出息了,又想要靠上去了?也是,好歹是正五品呢,她嫁过去也就可以让赵校尉给她请封,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
“我倒不知道,原来我身边的人这么有志向有算计。”顾含章似笑非笑。
“你呢?你也有什么想法吗?索性今儿都说说,省得我不知晓,下次又误了谁的前程。”
忍冬“咚咚”地磕头,脸上一片惨白:“姑娘,奴婢万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奴婢只想好好地跟着姑娘。”
顾含章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