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她跟前儿。
顾含章来了黑水城也有三个来月了,两只跟她分开久了,乍一见面,两腿直立,爪子巴巴地扯着她的衣衫,萌萌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脑袋直往她胸前蹭。
顾含章也有些想它俩了。她一手揽了一只,稍稍用力,双手托了起来,顺势坐下来。两只就如同小孩一样被她一手一只托抱在手肘处。阿莫挣扎了一下,顾含章松了松劲儿,它自己就调整好姿势伏卧到了顾含章的腿上。阿离不满地用爪子挠了挠它,嫌弃它挡了自己的位置。阿莫装死。半夏乐得不行。顾含章睨了她一眼,她才走进来,伸手欲接过阿离。阿离一双爪子紧紧抱着顾含章的胳膊,警惕地看着她。顾含章安抚地拍了拍它,它这才委屈地让半夏抱了。顾含章空出了手,又把阿莫拎到炕上,自己也坐了上去。半夏笑嘻嘻地把阿离地放到了顾含章身侧。
“福祥说已经给它们洗过澡了。”忍冬后来半步,手里拿了一个九宫格的松木果盘,上头放着各色坚果蜜饯。
半夏拿了个大迎枕靠在顾含章腰后,忍冬把果盘放到炕桌上。
“都坐下吧。”顾含章道。
俩人谢了,搬了绣墩坐到炕前。小炕桌被挪到了炕头这边,阿莫阿离不满被炕桌隔开,伸出爪子按在炕桌上。顾含章坐炕桌这边,笑眯眯地,手里拿了一粒松子逗它俩,半夏与忍冬拿了小锤,在炕沿上砸着核桃。
黑水城的冬夜极冷极冷。萧亦昙走在街上,不大一会儿就开始飘雪了。身边的侍卫请他上马车,他摇摇头拒绝了,只接过侍卫手中的雨伞自己撑着,一边慢慢地走着。
雪夜里有风冷冷地吹来,簌簌的雪片飞下来,头脑仿佛被冻得格外的清晰。黑水城这边的北府军清理得差不多了,这次的行动,把安国公府多年来隐藏在军中的势力一网打尽,如今的北府军,可以说是真正掌握在他手中了,其中的人员调配,他还要仔细地想一想。
只是,想到福喜之前所说的在审讯中发现的问题,心里又有些格外的烦躁。
萧淑玉!又是萧淑玉!怎么哪都有她插手的影子?
萧亦昙不自觉中加快了步子,跟着的侍卫只好勉力跟上。主子不肯坐马车也不肯骑马,他们也只能跟着步行。只这雪越发下得大了,一行人虽打着伞,到底不大能遮住,泰半的人都是身上落了一层白白的雪花。这一次,沈年没有随着他一起过来。他的师门在益州,萧亦昙放了他假,他带着妻儿回去益州过年了。
雪越发的大了,萧亦昙浑如不知,只管大步往前走,只他身上,渐渐地飞落了片片飞絮,仿佛要将他覆盖一般。
黑水城内有军营。然而更多的士兵却是驻扎在城外十里处的星罗镇。只是,萧亦昙显然是朝着在外城的兵营去的,福喜与苏棠均在营中,十几枝牛油烛明晃晃地在厅中亮着。萧亦昙刚到,眼尖的福喜立马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雨伞,又为他取下大氅。
厅里拢了几个大火盆,屋里一股热气袭来,萧亦昙这才感觉到了外边的寒冷。苏棠也迎了过来,偌大的厅里就他和福喜孤单单的俩人。
萧亦昙也没有同他寒暄,而是直入主题,要他谈谈对补足营中将领的意见。三络胡须这次以安国公府的名义,煽动了营中初、中级将领生乱,那批人萧亦昙是肯定不会再用的。他接手北府军以来,对云、朔两地旧的北府军将领都有所调整,唯有蓟州这边只调整了外围人员,对黑水城中的主力一直停滞不动,一则是因这边安国公府插手太深一时不好动人,二则也是想要一次性解决问题,因而隐忍不动等待时机。奈何苏墨太能隐忍,自萧亦昙来黑水城后他便蛰伏起来,也严令手下人不能轻动,萧亦昙对安国公府势力虽有所发觉,却一直抓不到缺口入手。这次,他倒是真要感谢一下三络胡须得自作聪明。
萧亦昙走到案前坐了下来,苏棠站立在他的一侧,开始一个一个地介绍现今黑水城内守将。在这之前,萧亦昙其实已经对黑水城各个将领的情况都熟记于心了的,而苏棠主要介绍的还是在这次的乱象中各个将领的表现。他每介绍一个,福喜就在一旁将记载着该人情况的折子放到萧亦昙的案头。
听完介绍,萧亦昙并不表态,而是要苏棠先提出人选,适宜哪个岗位。
苏棠知晓信王是在考验他,也是在调理(教)他,当下也提起十二分的心,把自己之前的想法一一地分说。
好在,福喜之前私下给他了提示,使得他早做了准备。萧亦昙当然也知道其中的猫腻,只装作不知。这些年,他也是看着苏棠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他同安国公府之间,毕竟也是血脉至亲,他对苏墨心软,他也不是不知道。好在,他还知道自己的身份,还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能碰的,萧亦昙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水至清则无鱼,这世上,也并不是除了白就是黑。这一次,被自己身边亲近之人出卖算计,他也可谓是得了个大大的教训了。相信这一次后,苏棠的“心软”,会改掉很多。
如臂粗的牛油烛一直燃到天明,厅内的火盆也换了好几次,萧亦昙才终于松口放了苏棠回去。这一晚,他不光处理了黑水城军中的人事变动,还对蓟州的整个防区进行了调整。一道道的命令吩咐下去,发往兵部的折子很快派人快马送了出去。
走出营房,一夜的雪后,地上积有半尺深了。萧亦昙眯着眼,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气,再次在心里感谢了一次三络胡须那个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