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两间书房却是连隔断也无,南墙是一排大窗,西墙顶天立地一列书架,东边悬挂一幅烟雨图,其下黄花梨琴架上供着一架伏羲琴,旁边斗大的一个汝窑囊,插着十来幅书画。书房当中一张大案,案上垒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水盂并着一盂石菖蒲。书案的背后,则是靠墙设立的书柜,里边锁着重要之物。
萧亦昙同顾松坐在南窗下,洞开的窗扉把阳光透进屋子里,和着地龙,令人有种懒洋洋的感觉。
屋子里没有旁人。顾松瞥一眼不由自主往外望的萧亦昙,不动声色地抿口茶,唇齿间清香入喉。
“谁让你让那丫头喝那么多?”
“啊?没有,阿元没有贪杯,难得她睡次懒觉,今儿天气好,也没什么事儿,多睡睡对身子好嘛。”萧亦昙本能地替她打掩护。
顾松从齿间发出一声轻嗤:“我可是她亲祖父!”
萧亦昙嘿嘿笑了两声。
“平时也没这样,阿元还是知道分寸的。”他在一旁描补。
顾松放下手中的书卷,懒得同他辩。
“过了元宵,我大约是要进京的了。”
萧亦昙一惊:“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好了等三月三要给阿元办及笄礼吗?”
“今儿早上收到南夷那边的传信,我想提前回去。”
萧亦昙不由坐正了,“有什么问题?”
顾松轻叹了声。之前,未曾到南边,传到帝京的信息到底与事实有误。
“之前哪,咱们所掌握的一些事情不对。南夷当年的那场乱子,受重伤的,并不是圣女,而是那位大祭司,他也并不曾陨落,而是闭关了。”
“那,那位圣女呢?”
“失踪了,也可以说是,叛逃了。”
顾松娓娓道来。
当年,南夷生乱,起因,竟是那名圣女。南夷人崇拜月教,全民皆是教众,其教中的圣女在南夷人中地位尊崇,但终生不能婚嫁,必须以处子之身侍奉月神。而当年那名圣女,却与到南夷一带游历的汉人公子有了私情,更生了追随之心。圣女自登位之日起便会苏醒上一世的记忆,这是教众均知之事,因而圣女历来是神秘的。事实上并非世人想象得如此。圣女的最终挑选,是由大祭司所定。而令圣殿前那永生花盛放的本事,也是大祭司选定圣女后教其施法而为。圣女更像是个吉祥物坐镇南夷,所有的本事皆是大祭司所授。南夷至今,也不过才传了三名大祭司,每位大祭司的身殒,必是有与南夷息息相关的大事发生。当年,大祭司于漫长的生命中百无聊赖,于是教了圣女不少手段,本是看她聪明灵动,动了教授之心。谁想圣女一朝堕入情网,竟为了逃脱,不惜利用南夷部族之间的矛盾挑起内乱,趁乱偷了一些殿中宝贝与那名汉人公子逃跑了。
“历代圣女体内均是喂了盅的,据说是为了净化圣女体内之血,每月月圆之日,均要用圣女体内之血献祭月神。若循了蛊虫线索,大祭司自能派了人寻到其踪迹。但,那名圣女也是个厉害的,竟用大祭司所教授的本领,逼出了自己体内的蛊虫,大祭司遭了反噬,一时不慎,被圣女收揽的两名祭司重伤,后虽平定了内乱,到底不得不闭关。而从此也断了圣女的线索。”
“那,这次是有了那圣女的线索?”
顾松点点头。
“你派了福喜往江左一带,是为崔家?”
顾松忽转了话头,问道。
“嗯,”萧亦昙也没有相瞒,“我觉得崔家有些可疑。萧淑玉把手伸到了我的后院,按时间算,她那时还在崔家家庙之中,帝京千里迢迢,若无崔家内部之人相助,她的手,伸不出去。而且上次在黑水城,我也发现了崔家人在其中的影子。”
顾松点点头:“你所虑极有道理。而且,这次到南夷,我亦发现了崔家的行事之迹。若我未曾判断出错,当年勾引圣女之人,应当就是崔家子弟。”
萧亦昙神色郑重:“桐华台事件,那条莽山烙铁头,不是说就是南夷的吗?之前,说圣女出关又是怎么回事呢?”
顾松愣了下,没料到他提及桐华台事件。
“对,那条烙铁头的确是南夷大祭司的,并不是什么圣物,不过是大祭司穷极无聊饲养的一条毒蛇,只不过当时是由圣女负责饲养,所以她叛逃时也顺便偷走了,”顾松叹了口气,“咱们信息不畅通,对南夷那边的事情好多都是一知半解。那毒蛇咬了人,自己也活不成。至于圣女出关,不过是以讹传讹。不过,有件事我这次倒是打听清楚了,南夷人的圣女或是祭司,自出任那日起,圣殿中便会点燃魂灯,人未死,灯不灭。只有人死灯灭,才能继续挑出下一任的圣女或祭司。”
“所以说,现在的南夷无圣女?”
“不,圣女失踪,魂灯未灭,说明那圣女还活着,大祭司是一定要把她寻回来的,不说之前叛逃的事,南夷那边无法有新的圣女出任,也是件极麻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