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软蛋!你等着,要不了两天,他一准得求着咱们攻打扶馀城!到时咱们可得好好地讨价还价!这战,可不能白打!反正他也是个怂蛋!”
莫长青抬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宋暮云呆了一呆,俄尔,也不知被那一眼怎么给刺激到了,跳脚道:“瞧什么?我可不是软蛋!”
旁边有人“噗哧”笑出了声,原来是之前文绉绉地骂高丽人的那名幕僚。
宋暮云更愤怒了。莫长青再次抬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人到底哪根筋不对,摇了摇头,专注地研究摊在行军床上的地图。
他得好好研究一下,扶馀城该如何打。无论如何也还是要给扶馀王点面子,总归他是要回去主持大局的地方,也不能毁得太厉害了不是?
帝京的春天比云州来得要早,但同赤河镇相比,却又迟了那么十天半月。顾松这头一路休休憩憩地回到帝京时已是春暖花开,道旁草木吐绿,干燥的风拂过行人的脸,犹如薄茧的指腹摩挲娇嫩的脸蛋儿。顾安早早地接到信儿,把府中仔细地收拾了一番,算计着日子天天儿到城门处候着。回了府,除了往林府送了信儿,顾松闭门谢客,并不曾因离京多年就急着与故旧叙旧情。林老爷子等他歇了一日便巴巴地上门了。再歇了两日,顾松带了老仆,施施然地出了城去了玉泉山,与广禅寺的和尚谈禅去了。
“出去一趟,精神瞧着倒好了许多。”老主持凝眉敛目。
广禅寺后山有一片桃林,层林尽染,一树一树娇嫩的花儿姿态尽妍,春风拂过,桃红簌簌,老主持的小院就藏在桃林尽头。俩人就在篱笆墙围成的小院里,一株桃树老枝伸出墙外,树下青石垒成的桌椅古朴自然,桌面是木刻的纹枰。顾松一手拢着衣袖,一手执白子,望着棋枰,微微凝神。
俩人你来我往地对弈了一番。老主持把棋子扔回盂中,敛眉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抿。不知何时屋后转出一人来,顾松抬首,轻轻地笑了笑。桃花雾如烟如云,桃林隔绝了视野,却隔绝不了大殿青烟袅袅,渐次升起,又飘散。
暮春的街头,熙熙攘攘,不时有婉转的叫卖传入人耳,也有饮了酒的诗人,在暖软的风中,吟唱着诗三百。春波楼里,二楼靠街的一处雅间,窗楣上雕连串葡萄的木窗推开了四扇,街上热闹的气息立时传了上来。房间里坐了三位男子,其中一位着银面绮丝襦袍,玉颜清俊,儒雅飘逸,正是卫昭。
街面上,一架招摇的马车饰金纹银,马车两边的卷帘半开,隐隐看得见车中端坐的贵妇风姿绰约。
“耶,这位今儿怎么到这片儿来了?”旁边挤了个人过来,看着窗下,好奇地说了一句。
卫昭手拈着一片春茶,含笑不语。
“要说,这位与那位殿下,到底是皇室血脉所在,对那位很是卖力呢。”旁边的也轻笑着道。
今儿这两位都是翰林院中的编修,颇有些年头了。
“可不是一家人?竟是有八分相像。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就是她肚子里……”离窗远的那位,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咦,怎么还不上菜呢?可见这春波楼今儿是懈怠了,我催去。”卫昭眉毛挑了挑,含笑道,一边推了门出去。
坐着的那位抬了抬眼皮,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
窗边的走回了位子坐好,略有些嘲讽:“也不知又是往哪处去当说客了,这天天儿的,出了这家进那家,她倒像那位的孝子贤孙。”
两人均是亲近成王的,屋子里没有外人,说话难免不忌讳了一些。
年纪大的那位耷拉着的眼皮往上抬了抬,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旁边的人看清楚他想要说的是“注意分寸”,抿了抿唇,微微点了点头。
郊外的庄子里,满塘的碧绿的圆叶亭亭挺出水面,高高低低,风一过,叶下遮掩的碧波露出一点荡漾的水光,煞是好看。池塘边,一簇簇鲜艳的野花,红的粉的,紫的黄的,聚集在或修长或细碎或对生的叶叶草草中,远处透蓝的天空,浅灰、蓝灰的云朵懒洋洋地躺在山尖儿上,池塘边的草堂旁,一株石榴花树绽放了满树的花朵,犹如灿烂的云霞。
“十一郎以为,苏家那边是何意思?”
顾松捋了捋胡须,手持一柄葵扇轻轻地摇着。
卫昭着一袭白衫,翩翩如玉公子般温柔地噙着一抹笑:“先生心中不是已有猜测?”
顾松笑而不语。
“苏家想要搅乱这一池水引着咱们出头呢,毕竟那宁王获封太子一事,仿佛十拿九稳了呢。”
卫昭温柔地笑:“先生之前,对江左传来的消息不是正有疑惑吗?我觉得,先生不如大胆地猜测一点,咱们这位宁王殿下,或许还真与那边儿,有点牵连呢?”
“十一郎是说,那何氏,与崔家?”
“不妨再大胆一点,听说,宁王殿下,是在雁北行宫,早产的呢,当时,可就只有行宫中的人在,千疼万宠那位娘娘的陛下,听说是有急事提前回帝京了。”
顾松双目熠熠,嘴中却平静地道:“嗯,当初是太子突然生了急病,陛下不放心,那位娘娘据说舍不得走,又说不适合劳累,无奈之下,陛下留下了她用惯了的太医令,依依不舍地从雁北行宫提前返了回来。崔家还不至于如此吧?再说,血脉,可不是好混淆的。诛九族之罪,崔家是疯魔了吗?”
卫昭“噗嗤”笑了起来。
顾松也笑了。
“眉目果然是有八分相似。”顾松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
“殿下,还不知道罢?”
“他去了蓟州那边,暂时还未送信给他。也不急,横竖事情还有得理呢。那位去江左了,说是还有些什么东西要寻。福喜昏迷着呢。这次也多亏了他拼死舍身才挖着了这么一点意外,我让人照料着,等事情再有点眉目了再说。”
“那位大人,果真确定了人是在宫中?”
“他们那些神神道道的法子我不懂,不过,他说是真的。那天进城时,他也确认那位与多年前那人有七八成相似,如今又与江左那边的消息对得上,这人呐,八九不离十。”
“只是这事儿要怎么捅出去,捅出去了要如何让上头的相信,却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