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规矩看得并不那么重。
胡六娘一大早就被人挖了起来,沐浴更衣上妆,全福夫人替她梳头唱着吉言,顾含章全程围观。
“真稀罕,瞧你这脸白得!”见屋子里只剩几个贴心的侍女,香姨娘忙着又去检查去了,顾含章偎到坐在床榻边的胡六娘身旁,悄悄道。
胡六娘苦着脸,也细着嗓子:“头皮扯得好紧。”
顾含章睃一眼她头上的钗簪挑心和头冠等装饰,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正想说句什么,香姨娘风风火火地又进来了,一眼瞧见胡六娘:
“哎哟我的姑娘哟,今儿可不兴苦着脸,喜事呢,您脸上儿带点笑么。”
连“您”都出来了。
胡六娘赶紧正襟危坐,端庄地抿了抿唇,温婉而笑。
顾含章也缩回原先的地方。
“快快快,该更衣了。”香姨娘一迭连声地吩咐,一忽儿又进来几个人,捧着一整套光彩夺目的吉服,服伺胡六娘穿上。
胡六娘出嫁本该是胡贵的夫人主持大局,也不知是不是被胡贵决意在胡三郎住宅发嫁胡六娘一事气着了,吴夫人竟是称病不肯前来,指望着臊一臊胡贵,拿捏他一番。结果胡贵不受她拿捏,外间请了媒人林老夫人主持,里边的琐事一应让香姨娘自己拿主意。
自己的闺女,香姨娘自是打迭了十二分的精神来操持。
“一会儿堂上拜别,夫人若是拿什么脸子,你且受着,大喜的日子,别跟她犟,你爹心里有杆称,必不会让场面难看的。”
见下人退远了,香姨娘掖了掖袖口,凑上前悄悄叮嘱自己的闺女儿。
胡六娘轻轻颔首。
该叮嘱的都叮嘱了,香姨娘瞧着盛装的姑娘,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还能再说点什么。胡六娘也瞧着自己的姨娘,想着以后便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从此回娘家就只是客人,心中突生出一股伤感,竟也是眼泪汪汪的。香姨娘从自己的情绪中抽身出来,瞧见她眼泪要掉不掉地挂着,忙上前,抽出丝帕小心地替她揩拭:
“姑娘可别哭,大喜事呢。咱可不兴哭嫁。姨娘这儿呐,永远是你的娘家,姑娘不必担忧什么回来遭人笑话遭人嫌弃。你三哥他不敢嫌弃你的。他要敢有什么别的想法,你爹指定打折他的腿!什么时候想回来都成!姑爷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别怕,回来给姨娘给你爹讲,有人给你撑腰呢!”
顾含章静悄悄地站在另一边,瞧着香姨娘这会子真情流露,无声地叹了口气,既有些感慨,又有些为自己的好友高兴,也笑道:
“六娘莫怕,宋大要敢欺负你,你来告诉我,看我不打折他的腿!”
言毕,还晃了晃小拳头。
胡六娘本来正伤感着,被她这么一打岔,“噗嗤”笑了出来,什么紧张哪伤感哪的情绪通通都飞走了。
香姨娘也笑了,对着顾含章微微颔首致了谢意。就在此时,有丫头喜气洋洋地进来,叽叽喳喳地道:
“来了来了,姨娘,姑爷上门来了。”
香姨娘一下子又忙乱地检查了遍胡六娘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然后风风火火地又带着丫头出门去了。避出去的全福夫人也带着一干人等进来了,把胡六娘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塞给她一柄香檀木的团扇,让她将秀脸遮了起来。
另一边,宋暮云也是早早地便起床洗漱更衣。今日是他大喜之日,昨晚开始他便一直隐隐地兴奋着,直到青娥看不过去,催他休息,说是新郎官第二日若是黑着两只大眼圈不吉利,他才勉强地上床安歇了。
第二日,出门的吉时到了,他带着一大群军中好友,还有卫昭友情赞助的善文的青年才俊,一起浩浩荡荡地骑马迎亲去了。
胡三郎家的小院里,一众亲眷也正拭目以待。等接亲的人到得大门,童子们先张嘴来了吉言,得到了红封,该拦门的新上任的舅兄胡三郎、胡四郎、胡五郎发挥了。这边善文的青年才俊们也是张口便接上,你来我往的“文斗”一番。胡大郎没在,“武斗”无人,宋暮云便在一众接亲人的护送下来到了胡六娘的小院。院中的女宾们一拥而上,人人手中拿一个棍子,开始打新郎。宋暮云先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棍,然后开始灵活地走位,等女宾们结束,上前吟了一首催妆诗: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拦门的丫头们散开,全福太太搀扶着新娘子出来,宋暮云上前见礼,俩新人一前一后地行至大堂前拜别家人。
胡贵脸上带着笑,有些哽咽地依礼叮嘱了一遍胡六娘到男方家后该守的规矩,新人上前跪拜父母。吴夫人还未来得及训教,胡贵已经叫起了俩人。
胡三郎走到庭院中,弯腰背起了自己的妹妹,一边走一边悄声道:“六娘别担忧,哥哥会好好孝顺姨娘和父亲。宋家要是委屈了你,你只管回来告诉我,我带人打上门去替你出气。”
胡六娘轻轻地应了一声,手持着团扇遮住自己面颊。
胡三郎将自己的妹妹送上了障车坐好,又会同一众送亲人浩浩荡荡地跟着障车而行。
宋暮云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面上喜气洋洋。
当迎亲的队伍快要到达将军府时,拦车的人出现了,胡四郎上前做一篇“障车文”,旁边的人撒了一些喜钱,趁着人接喜钱的时候,拥着障车通过了拦车的地段。
再行了一段,障车到了将军府的庭院中,六娘下车,踩着毡毯跨过马鞍进了屋子。厅堂内正对着大门摆放了两张案几,一张稍前,一张稍后。原该坐在上首的南阳侯夫妇不见踪影。送亲的人群小声地议论起来,胡三郎强自镇定。来时胡贵已料到了这个局面,一再叮嘱胡三郎等人不可妄动。
宋暮云牵着胡六娘上前,在傧仪的指引下,先对着老南阳侯的配剑拜了拜,又移步到稍后的一张案几前,对着自己亲娘的遗物拜了一拜,完成了拜见高堂这一礼仪。
双方亲眷均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正踟蹰着不知该开口恭贺好还是提出异议好,就听得大门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
“新郎新娘还不出来接旨。”
众人探头一看:哟,太子殿下大驾光临了。
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