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春实乃近日思虑过重才犯了头疼病,病情并不重,章怀春只在她两侧的太阳穴贴了止疼膏,她便觉头疼之症减轻了许多。
在章怀春心中,她的阿母一向庄重端素、镇定从容,即便偶尔也会为儿女之事烦恼忧愁,却从不会像今夜这般愁容罩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成长至今,她姊妹四个一直生活在阿母的羽翼庇护下,她甚至觉得阿母是无所不能的,不会有迷惘犹豫的时候。
这一刻,她恍然发现,阿母也只是这世间的寻常女子。然而,为了侯府与后辈子侄,她背负得太多了。
章怀春不愿阿母活得这般辛苦。
她正想着该如何让阿母向自己吐露心事,阿母忽问了一句:“明家那小郎君的伤情如何?”
章怀春如实回道:“无大碍,过几日应能消肿。”
“那就好。”徐知春应得有些心不在焉的,静默须臾,又问,“萧郎君呢?”
章怀春道:“暂无性命之忧,但依外大父所言,他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好,我知道了。”
徐知春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这令章怀春万分担忧,关切问:“阿母可是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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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春并不愿后辈子侄卷入到上一辈的恩怨里,然而,自萧期浑身是伤地被抬回来的那一刻,她便知晓,她这些年辛苦守着的秘密应再也瞒不住了。
白日里,楚王世子刘和又与她见了一面,再次威胁逼迫她亲口说出章咏春的身世秘密。不然,萧期遭遇的一切将会落在她的女儿、女婿身上。
徐知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因章咏春的身世牵连诸多,她不得不权衡利弊,不能让章咏春成为皇室争权夺势的棋子。
面对章怀春的关心询问,她不知眼下是否是告知女儿真相的最佳时机,但也不想再有所隐瞒,让他人在女儿身上钻了空子。
她只留了章怀春在榻前,于榻上屈膝而坐,神色凝重而肃穆,沉声道:“其实,咏春不是我与你阿父的孩子,她是你早逝的姑母与先帝的孩子,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
章怀春如闻霹雳,震惊得忘了言语。
既然决定了向她和盘托出,徐知春不再有丝毫隐瞒,向她缓缓道出了那些人的旧日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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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时,贞毅侯府还不是徐知春在当家,府中一切皆是她上头的嫂嫂吴瓖做主,贞毅侯虽还未上武当山筑室修炼,却也痴迷于访仙问道,不理家事。
吴瓖是个有野心的女子,丈夫的不着家,倒成全了她掌控治理整个侯国的野心。
那时,这府中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公子章岚,吴瓖格外喜爱这个小姑,曾撮合了章岚与她堂兄刘和的姻缘。两人郎才女貌、两情相悦,最后许下了婚约。
然而,先帝巡狩至此地时,自见了章岚的倾世容颜便心生爱慕,也不管她那时已与楚王世子有了婚约,召见她的那一夜便临幸了她,之后便将人接入了宫中。
本该是自己妻子的心爱女子被先帝强纳入后宫,刘和对先帝怀有深切的怨恨憎恶之心,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谦和温润、忠心耿耿的臣子形象。
先帝本对他心怀愧疚,又为他的谦和忠厚而感动,在征得他的同意后,亲自为他与鄂侯的女儿隗氏赐了婚,许他自由出入禁中。
虽是能自由出入禁中,刘和却知这其实也是帝王的试探。因此,他并不会掉以轻心,即便是入后妃住处替先帝传话,他也不会在此多逗留,从未越雷池半步。
因他的规矩老实,先帝愈发信任他,早已撤了在暗中监视他的眼线。
殊不知,刘和一日也不曾放下过先帝的夺妻之恨,每回在这深宫里见到章岚,他便嫉妒得要发疯。
而章岚却因深受先帝宠爱而招致了后宫妃嫔美人的嫉恨,在她惨死后宫之后,他便再也无法压制胸中的仇恨之火。
打听到加害章岚的罪魁祸首系徐皇后和萧贵人,他在萧贵人因此事自缢身亡之后,仍不解恨,买通了为其守灵的宫娥太监,让宫外的流氓乞丐扮成太监奸污玷辱了萧贵人的尸身,而他则将那几名流氓乞丐灭了口。
那守灵的宫娥太监也被他以失职之罪告到了先帝跟前,后宫妃嫔尸身遭人侮辱玷污,这等宫闱丑闻事关皇室颜面,先帝不愿声张,只将那些宫娥太监杖毙便不再追究。
后来,刘和又与入朝为质的乌孙王子合谋欲刺杀徐皇后与太子,不想事未发而阴谋泄露。那乌孙王子趁乱逃离了雒阳,先帝本因章岚的事对刘和心怀愧疚,得知此次预谋行刺也只是为章岚报仇,也便赦免了他。
然而,徐皇后却并不愿放过他,觉得留着他是个祸患。
在先帝病重不愈之际,她便以章岚所生的公主为质,想要将刘和诱至雒阳将其击杀。
只是,徐皇后的这番计谋因宜阳长公主的介入而落了空,章岚所生的公主甚至也被宜阳偷偷带出了宫,最后被送至了贞毅侯府上,养在了徐皇后的嫡亲妹妹与妹夫的名下。
徐皇后无法对这个嫡亲妹妹施压,想着一个流落在外的公主也威胁不了太子的江山皇位,她也便任由这个公主做了侯府的二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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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怀春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想到与她关系最为亲密的妹妹竟不是她的亲妹妹,甚至有着那样曲折悲惨的身世,她不知日后该以何种身份与之相处。
“这么说,”她心情沉重,胸口凝结着一股郁郁之气,闷闷地说,“是姨母与萧侍中的姑母害死了妹妹的阿母?若真是这样,那萧侍中与妹妹之间岂不是也隔着血海深仇?阿母为何要替妹妹说这门亲事呢?”
“萧贵人是无辜的,”徐知春满目悲凉,微微浅笑里含着一丝讽刺讥诮之意,“是你姨母将加害你姑母的罪名嫁祸到了她头上。萧贵人为人口吃,无法为自己申冤辩白,最后也只能悲愤得自缢了。而楚王世子因你姑母的死,始终不相信萧贵人是无辜的,在她枉死后竟那样侮辱了她。
“而我更是未曾想到,楚王世子时至今日竟都未能放下仇恨,一心想要破坏皇上的赐婚。但破坏赐婚应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怕是想利用咏春的身世诋毁皇室,从而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