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慕正光也整好行李,两人一起去往车站。 候车时徐白树又提起决赛的事:“比赛时留三分余力,不要超载得太严重。” 超载带来的影响很难用语言说明。夏天天热,把风扇开到最大,扇叶转动,吹来热风,并发出噪音。假如风扇继续提速,热风还是热风,噪音更大。对应到他自己,超载不但会让他感到虚脱、有气无力,还会给人带来困扰,像是心灵被蒙上一层灰,令人深陷迷茫和虚空。 使用存在清除直接改变战局,用去的代价便是沙漏里的金沙。每次更改结果,金沙都要磨去一定分量,但这算不上影响,真正的影响是被磨去的金沙给他带来的伤害。目光可见的金沙成为了目光不可见的未知存在,这种存在对人的心、灵、意、愿产生影响,影响积压到某种程度,有可能让人迷失方向, 慕正光郑重其事庄严承诺:“放心,比赛而已,我有我的衡量标准,一定不会轻易违背。” 在半决赛最后一场使用存在清除抹消对方的胜算,这种行为在他可接受的范围之内。比起止步于半决赛功败垂成,一次过度使用力量根本不算什么。 徐白树不怀疑他的衡量标准的正确性,但是世事变化莫测,你真的能在任何情况下都坚守标准吗?不过,如果你本人都坚守不了,那我的劝告应该也不会起太大作用。算了,先不想这事,倘若你真的突发意外,我会尽力帮你解决最坏的可能性,但其他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两人乘坐火车返程,座位刚好正对着。 窗外的风景飞快倒流而去,慕正光的思绪回到几个月前。 五月,“暗”覆盖全世界。还未到六月,学校里出现超能力者。六月,卢浩入一阶。七月,假期,我的生日。八月,你的生日。九月,报名参加比赛。十一月,你我携手共进。一路走来,我们亲密无间。 日光昏暗,天色渐晚,徐白树摘下耳机,睁开双眼,把袋子从座位下挪出:“晚饭时间到了,你要不要来点?” 慕正光正在看今年全县高考成绩单,听了这话立即放下手机,也取出食物。 “好。谢了。一起。” “嗯。” 徐白树带了新鲜水果,他带了和薯片和汽水,两人分享,种类齐全。 “我们加分195,有了这些分数,你有想去的学校吗?”他只说分数,对奖金一事只字不提,现阶段分数比奖金更重要。 徐白树轻松剥开橙子,她把完整的橙皮合为球形,放在他面前,沉稳应道:“现在想这事太早。明年如何还不知道。” 慕正光撕开一盒薯片,取了一片,轻声问道:“应该会在一起吧?” 徐白树的手抖了一下,桌上的橙皮被她扫落。她俯身去捡,抬头时刚好迎上他认真诚挚的目光。她欢欣雀跃,温和笑道:“那是自然。看来你也不是一点都不开窍。” 她的眼中火光流淌,慕正光由于心动和仰慕的缘故,不敢直视她的眉眼,所说的话也有些答非所问的意思:“啊……我们吃了零食,会不会吃不下晚饭?” 徐白树非常理解他的胆怯和羞涩:你岔开话题这没什么,我的话你一定听进去了。这事不急着往下说,你再想想也好。 “同学,你多虑了。来看看我的新买的变色彩墨。” 彩墨被她封在透明钢笔里,随着角度的改变,墨色在蓝紫之间变幻不定。 她从书包里取出黑色书写纸,在桌面上铺平,提笔落字。 光彩夺目,斑驳迷离。 她的书写不像是在涂抹颜色,而是缓缓揭开一片星空。字里行间透露着魔法的踪迹,每一笔都是星河敞开的未来。她把银河当做颜料,星星从笔尖落入凡间,优雅,灵动,温柔,和谐。 他注视着她的动作,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她。她的每一笔,似乎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人的心间。星辰在她手中动摇,时光比她慢了一步,在她落笔后为她临摹。 白光尽处火轮现,草木山河金潋滟。 黑纸上的十四个彩字像一块块极薄的水晶,映着光,晶莹剔透。 他由衷赞叹道:“穹星夜海,万物浮光。” “嗯。你也来试试。” 徐白树把笔放在纸上,转动黑纸,让笔尖朝向他。 白同学的字兼具婉转和锋利,他的字同样很婉转,婉转且坚定。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徐白树犹豫了片刻,她不是在想夸还是不夸,而是怎么夸。她思来想去,一字一顿仔细地说:“群星璀璨,天地流光。” 慕正光对这幅字很满意,一句诗写完,他的心平静了下来,思路也落到别处。 “卢浩有染色力,或许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有更多颜色的变色彩墨,等明天我去问问他。” “值得一试。” 列车到站,慕正光本来想先把行李送回家,但徐白树表示东西可以先放在她家,吃完饭再带走。 他稍加思索,深以为然。 徐白树用钥匙开门:“东西放我房间就行。” 她家的构造接近长方形,进了门就到客厅。客厅不大,一张方桌,四张椅子,一面镜子,一张长长的低矮柜桌,一个鞋架,一个冰箱。 客厅左边有两间卧室。上面一间有大窗户,是阿姨的房间。下面一间有阳台,室内面积略小,是她的房间。客厅右边是厨房和卫生间。 她把手机放在餐桌上,慕正光想了一下,也这么做,跟着她走进房间。 房间极简,摆设只有床、书桌、椅子、衣柜、储物柜,虽然面积不大,但却显得很空旷。窗外是一棵大石榴树,站在阳台上,伸手就能碰到树叶。 “阿姨不在家?” “那是不可能的。厨房隔音效果太好,没听见也正常。”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敲门声,连忙跑去开门。 王庆萍有进女儿卧室前敲门的习惯,这种行为算不上多么崇高,却让两人的相处方式格外具有美感。 “哎,小光来了。比赛还顺利吧?” 慕正光对白同学的妈妈印象极好。他上初三那年,班里有一位复读生。那位复读生说话轻轻缓缓,和和气气,看着也温和,虽然存在感不高,但给人一种可信赖的感觉。他对阿姨的印象差不多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