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的,他虽生来古怪,可毕竟不是什么坏孩子,早前家里为他看病的、请神的、抓鬼的,但凡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自他三岁起,不知怎的就生了两个执念,一为寻仙,二便是闯宫。那孩子生来便与众不同,虽脾气古怪,却是聪明绝顶,我日日堤防,结果您也看到啦!”张充说着,泄了气,干脆瘫坐在地,故作可怜,略有哭腔。
樊昌听了,心一软,也跟着红了眼眶,伸手将张充扶起来,暖声安慰:“好了!生了他也是天意,日后你且得多雇些人将延儿看住了,这皇宫岂是说进就进的,一个不小心,脑袋可就搬了家啦。罢了!天色已晚,我得赶在宵禁前回宫,你去吧,不必送了!”
张充收拾起情绪,仍旧起身相送,“真是委屈您啦,每回都让您走侧门,张充惭愧!”
张充正感慨,却见樊昌突然停下脚步,转而拉过他,近身隐密又说:“还有一事你需留意,之前我们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延儿身上。一来延儿所做之事不能公之于众,所幸前几伙哄骗能领他进宫的骗子也只是将他骗到守卫不甚严密的皇城根儿下,该是正经为财的。可今夜,我细想来,这伙骗子可不寻常,他主仆二人竟进了三门,世侄可往深了想,就怕是不止骗钱。所以不论如何,今夜之后你我需内外联手,将这伙人找出来,而后……否则后患无穷!”
这下张充的脸真的垮下来了,脑中顿时慌乱,胸口一阵刺痛,沉静片刻后,强撑着深躬一礼,送别樊昌。
前事可知,张延便是那寺人樊昌口中,自三岁起到如今短短一年多时间就已闯宫五回的小子。
他确是天生怪胎,生下来母亲就死了,他从出生到如今从未哭过,也不笑,若非必要,绝不多说一个字。且自能说话、行动开始,便行事如同大人,且一心两件事:一则,想尽办法寻仙,却不为问道;二则,执着闯宫,不错,皇宫的宫。
张延这头,他从樊昌的马车上下来,便被管家王竹接手,送回了他的听松苑。
张延摘了面巾,将方才同自己一道闯宫,大不了几岁的亲随小厮清风赶了出去。
待人一走,张延便大发雷霆,想掀桌子,却发现自己是个四岁的小人儿。
又对着自己的身子一阵撕扯咆哮后,只得无奈的奋力爬上椅子,再整个人爬到书桌上,手脚并用,这才将书桌上的物件悉数砸了。
发泄过后,他缓了缓神,坐在硕大的书桌上,打量一番自己满身的凌乱,紧握小拳拳,眼锋犀利。
他心暗想:本王为神为魔皆是尊位,如今竟要投身在这该死的凡人躯壳里,做个凡人也就罢了,偏还是个无能黄儿……
如张延内心所想,他本是远古创世神明之一,亿万年前又因天道被迫成魔,命运使然,业障使然,诸般纠葛之间竟又不明不白来了这人间,在他的记忆里,还有大事未完,更有私事未了。如今他做了四年的凡胎,好似与业障隔绝,日复一日,再没有护佑苍生的使命,更没有妖魔来寻他‘拜山头’,拉他一起毁灭世界。
这些他都已经不在乎了,如今他就一个心愿未了。
张延内心挣扎着若撕裂般疯狂,哪知心力损耗过度,当时恍惚着投身这凡胎,呱呱坠地那一刻起,除了那亘古的记忆还在,却是半点法力也没有,如何拗得过凡人天命,这就睡眼惺忪,哈欠连天,不过片刻,他倒头便睡。
过了一阵,听张延屋内彻底静了,他那凡人爹张充便悄摸进来。
推开门,目光所至,满是狼藉。
他径直走到书桌旁,看着还穿着夜行服白白胖胖的儿子安静躺在书桌上睡去,只有怜爱。
张充轻手轻脚将儿子抱至床上,去了外衣,盖好被子,捏了捏儿子的小手小脚,而后贴近那土豆脸,撅着嘴轻轻一吸,软软糯糯,那满足,胜过一切。
翌日清早。
张充一如既往算好时辰,早早的便端着早膳,侯在儿子屋外,只等他起床伸第一个懒腰的声音传出。
进了屋,张充将细心准备好的白粥和红糖塔糕外加一个水煮蛋放在几上,哄着儿子过来用早膳。
张延毅然起身,挺拔身姿,楞不见半点孩子气。他抬眼一瞥,看满屋子整洁如初,不屑问:“你收的?”
张充一脸欣喜看向儿子,刚要说话。
“多事!”
立马又委屈起来,闷坐着等待时机再开口。
凡人爹送来的早膳,张延看都不看一眼,一副旁若无人的姿态,径直走向书案,依旧爬上圈椅,再爬到书案上,找出一沓厚厚的草图,认真翻阅。
空气中满是尴尬,而张充此刻就是那空气。
他一直在找时机与儿子说上话,又怕惹怒他,只好悠哉悠哉朝那书案靠近。
“有事?”张延头也不抬,突然发问。
张充像是被堂上的夫子抓住了小辫子,眼神躲闪,本能的狡辩一句:“没事啊,没事!”
这话说完,他就后悔了,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再往书案旁靠了靠,假意看了看儿子手里的草图,试探问:“我儿聪慧,你看这图画得,横是横,竖是竖的!”说着满脸谄笑。
张延并不理会。
张充见儿子不理,又在前面走了个来回,“这些画的都是哪儿啊?看多了,伤眼!爹陪你一起看看,可好?”张充厚着脸皮,没话找话。
一番动静,张延这才抬头,盯着张充看了一会儿,心想:这老头儿自我投身凡间以来,不管做出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都无条件偏向我,平日亦是诸多关爱,也罢,本王可不承凡人的情。
“真想知道?”张延问。
张充惊喜,赶忙探过去半个身子,依旧谄笑着直点头。
张延这就向这个凡人爹展示手里的图纸,而后说:“这是花你的钱买的皇宫里的地图。”
张充听了这话,并不吃惊,因他知道这些花了他许多银子得来的能使抄家灭族的图都是假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看得十分仔细,若有所思,再问:“延儿,你能告诉爹,你这一年花了爹万余两银子弄了这堆纸,千方百计,甘冒奇险,明知被骗也要闯宫一试,究竟是为什么呢?”
张延看着他,愣了愣,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