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拾和蒋平山同时拔枪冲进西侧密林。他们靠夜视镜辨别藏在林间阴影中的东西,一前一后警惕地朝枪声响起的方位探索过去。
太安静了。
那一声突兀的枪响惊起满林飞鸟后,整座密林仿佛又陷入了沉眠。林间只有两人奔驰的脚步声,还有树叶细枝被踩短的轻微动静,甚至听不见风吹。
当两人路过一棵歪脖子大树时,左右忽然同时响起枪响!
褚拾与蒋平山不约而同望向对方,默契让他们无需言明也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他们相互/点头,朝完全相反的方向搜寻而去。
枪声开始变得频繁了。
褚拾每跑出一段距离都能听见,它引诱着她不断地往密林更深处前进。
每每感觉到枪声远离,都会促使她跑得越来越快。
夜视镜会自动记录她的行进路线,这直接避免在林中迷路的可能,也让褚拾更有底气去寻找枪声的源头。
“砰!”
又是一声枪响,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几次了。
褚拾却停下了。
她忽然意识到事有蹊跷。
枪声是一点点洒出的饵食,她是被鲜美诱惑的小鱼正一步步落入敌人布好的陷阱里。
从着魔般的追逐中清醒过来,褚拾浑身汗毛倒竖,后背冒出大片冷汗。
她拔腿就往回跑。
褚拾在明,敌人在暗,杀她不过动动食指。
可那人只是不断放空枪引诱她走远,说明目标不是她。
她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完全不在乎张牙舞爪的树枝刮破脸颊,也没顾及从肺里涌出来的锈味。
她从那棵歪脖子树前冲过。
她朝蒋平山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然后。
褚拾在林中的小空地上发现蒋平山。
男人被两根手腕粗的钢筋支在中央。
一根从前往后插进他的胸膛,一根从后往前贯穿他的肩胛骨。
蒋平山本该倒下,在染草地里闭上眼睛。
可这两根钢筋交错形成字母X的形状,强迫他亲自看着鲜血从伤口中淌出,感受自己的生命在一分一秒走向终点。
血肉之躯与蛮横钢铁交融在月光下,构图精美如同一副画作。
而褚拾只听见脑中绵长不断的嗡鸣。
她的瞳仁在极度惊惧下微微发颤,靠近的脚步变得有些迟疑。
褚拾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时间才走到蒋平山面前。
还没等她叫出一声组长,蒋平山好似有所感应般地抬起染血的眼睛。
“褚……”
他早就没了说话的力气,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跑……”
他让她快逃。
“龚……龚镖……”
褚拾不明白。
“内鬼……跑……”
龚镖是内鬼。
快跑!
褚拾的嘴角抽搐了下。
周身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她感到窒息。
下一秒,密林的阴影中传来簌簌动静,有人在靠夜色的掩护明目张胆地靠近。
褚拾快速举枪射击。
火花从枪口迸出,她在这一刹的火光中看到龚镖。
他像一条在黑暗中游走的眼镜蛇。
眼底没有丝毫感情,冷冷地盯着她。
那颗本该打中他眉心的子弹,在飞出去不到一半距离时突然调转了方向,并以更快的速度朝褚拾射来!
她根本来不及躲。
那枚子弹径直钉进她的心脏。
她没感觉到痛。
肺里的残血全都涌了上来。
这些温热又蓬勃的生命之源,在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一口气灌入她的喉咙、她的鼻腔、她的整个肺叶。
褚拾昂倒在草地里。
蒋平山的血滴在她的夜视镜上。
而她透过这滴鲜血看到月光。
这本该是一个美好又宁静的夜晚。
黑暗的温床骤然将她包裹。
她如同溺水的人,正在不断地往下坠……
*
褚拾乍然睁开眼睛,猛地吸了一大口气。
大量氧气灌进完好无损的肺部,她下意识捂住心口。
没有伤口。
没有子弹。
更没有流血。
她的心脏正在顽强地跳动着。
我没死。
褚拾从恍惚转为惊喜。
她把手贴在胸口感受生龙活虎的心脏,为自己的死里逃生而激动不已。
我真的没死!
那组长呢……组长也得救了吗……
一想起蒋平山,她左张右望想找个人问清楚,目之所及却又愣住。
车厢内没有一个是认识的人,每张脸孔都是那么陌生。
这些陌生人很年轻,二十岁上下。有男有女,或是闭眼小憩,或是在看车窗外的风景。
还有的在小声聊天。
“前几天新上映的那部电影你看了吗?”
“不好看。亏我还买了首映的票大半夜跑去影院,结果太失望了!”
“我也觉得不好看,还是以前的老电影有味道!”
“对了,你不是喜欢看成龙的电影吗?我找到了我爸珍藏的影碟,你这周末来我家我们一起看?”
“好呀好呀!”
褚拾:“……”
她怎么听不懂这是在聊什么呢……
成龙这个名字倒是挺耳熟像是之前在哪里听过……
“阿拾。”
有人在叫她,她没反应过来。
“阿拾!”坐在隔壁的女生突然窜了上来,和褚拾大眼瞪小眼,“你干嘛呢?睡觉做噩梦啦,还是扭到脖子了,脸色这么难看!”
褚拾语塞。
她悄悄把身子往后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