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多笑几声,多吃几碗饭,尽最后一点子孝心。再慢慢病倒不治,如此死别时,她才不会太难过。
心里想着,便点点头,道:“只说我扇了风....有些咳嗽,打嚏喷。”众人见说,都知是不愿贾母担心之故,贾母每隔一日便要亲来看视,左右瞒不住病,不如往轻里说,还更叫她放心。
黛玉又唤岫烟,道:“扰了妹妹宴席,请你多担待,你先回去,只说我树下打个盹儿,头疼先走了,再替我告个罪。”说完又咳。
岫烟背身拭过泪,转头笑说:“才好些,还说这长串子。你不怪我就好,再这样说,我真无地自容了。”黛玉笑而不语。探春也道:“姐姐先去,免得她们等。”
岫烟亦怕耽误久了,众人要生疑,便依言出来,加快步往凹晶馆赶。
刚走到栊翠庵一带,就见篆儿远远地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看见她忙跑过来,道:“原来奶奶在这里,叫我好找!二姑奶奶小月了,奶奶姑娘们便先散席,都瞧她了,琴姑娘使我们寻奶奶。”
岫烟大吃一惊,道:“她前儿才家去,怎么会小月!”篆儿又是跺脚,又是叹气,道:“都怪那个孙姑爷,听说是他打的....奶奶,大太太家还有一程路呢,我们这就走罢?”
岫烟抬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思量片刻,道:“你先过去,有人问,只说没找到我。”见篆儿还要说,又道:“我先走,你再略转半刻功夫,再出园罢。”说着,快步又往潇湘馆来。
刚进院子,就见鸳鸯紫鹃候在廊下,紫鹃肿着两只眼,鸳鸯也擦泪呢。看见她,鸳鸯往屋里指一指,又摇摇头。
岫烟会意,遂放轻脚步,走上前悄问道:“姑娘怎样了?”紫鹃凑近,耳语道:“精神还好,我才把那话回禀老太太,看着像是信了。”
岫烟还要再问,忽然帘子打起,探春出来道:“老太太方才还问,姐姐就来了。”岫烟跟她进去,黛玉正半倚在靠枕上,雪雁端了碗,拿小银匙慢慢喂药吃。贾母坐在床上头,鼻子眼睛都哭得红彤彤地。
岫烟赶忙行礼,道:“都是我招待不周,害姐姐受委屈,特来领罪。”说着便跪下。
黛玉欠身,叫了句“老太太..”贾母拍拍她手,又对探春道:“三丫头,扶你邢姐姐起来。好孩子,今儿你好日子,可请什么罪呢。不过你们年轻,看天热便爱贪凉,你孝敬的莼菜很可口,配粥配饭都好,不过是凉菜,我就不敢多吃。”岫烟忙束手答应着。
贾母又道:“搅了你的宴,赶明我摆两桌,算是还席罢。还有二丫头,平日你们最好,今儿她却不得来。”
岫烟一听,便知迎春之事瞒着贾母,忙笑道:“老祖宗还席,我不敢当。只求教我些收拾屋子、裁衣配料子的妙招儿,只一星半点,就够受用一辈子了。”
一句话,冲淡些许愁肠,贾母也打起精神,道:“今日之事,是你姐姐不好,自己做诗做词,偏要往那僻静地方去,还一个人不告诉,一个丫头不带。你知道她,在诗词上很有些痴病的,一琢磨入定,就什么都忘了。”
说着摸摸黛玉额头,道:“幸而她们寻到你,不然一个人病倒在山上,怎么处!”黛玉任她摩挲,眼睛却看着岫烟。
岫烟见她隐然有致谦之意,便想:“林姐姐倒很实在。今儿个确是我疏忽了,老太太提点两句,实在不算什么。
我是个勉强入眼的小辈,比起亲外孙女,可差十万八千里。亲疏有别,原是人之常情,难道我还恼么。”一边想,便对黛玉眨眨眼。
黛玉点点头,心中苦笑不已,王夫人挑这日子,又挑这些人,自然是岫烟、湘云,乃至贾母都计算在内。只是贾母不知,又偏疼自家人,才迁怒敲打岫烟的。认真计较,实是自己连累她,瞧她神情,还感激自己替她说话儿呢。
越想越愧疚,遂拉一拉贾母,道:“老祖宗,那边还没散....”贾母听见这话,忙道:“瞧我,竟把这个忘了。你们两个先走,我再陪玉儿说说话。”
探春岫烟领命出来,不由都松口气。岫烟等走远了,方告诉迎春一事,道:“我要看看她呢,妹妹去不去?”探春先骂孙绍祖一顿,又道:“我也瞧瞧她罢。”
来到邢夫人院中,众姐妹都不在这里了,邢夫人道:“才刚她们来,闹一程子,眼泪没把床腿淹了。这会子她刚睡着,你们就别去了。”
岫烟两个无法,只得告辞出来,至晚间岫烟临去前,终究又去探望迎春一回。姐妹间如何哭诉,如何安慰,又如何惜别,一笔也难尽述。
至次日,薛蝌岫烟便带了宝琴,携上行李,登舟启程,直往金陵而去。邢忠蒋氏一直送到惠通码头,方依依洒泪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