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年小鲜嫩的?他们正刚好呢。”
贾政越发没好气,因道:“我有个做通判的门生,相貌出身品性都很好,今年不到三十,更配薛姑娘。”
王夫人原胸有成竹地,谁知贾政不但不应,反提起个芝麻绿豆小官来。再说下去,万一把话说死,倒不好转圜。
因道:“说来说去,终是姨太太嫁女儿,我们又不能做主。等我明儿和她商议商议,瞧正主儿的意思罢。”
正说时,就听人回:“老太太请二老爷上去。”王夫人听说,忙止住话头,送贾政出了房。
回屋歪在榻上,不由想起那日才推辞一句,薛姨妈就哭哭啼啼递上一沓银票,道:“家里只剩这些现银,姐姐先拿去使,不够的....姐姐那里还收着我们两万银子,也可抵一抵。”
王夫人这些年,陆陆续续向薛家借过两三万两银子,原想宝钗过门,此账自一笔勾销,故从未想过要还。
这会子听薛姨妈之言,分明是借讨银子胁迫自己。想想薛蟠勾引宝玉吃酒,又和人打架,吓得宝玉几日睡不安稳。自己没寻她晦气,她倒欺上门来了。
王夫人想着,心中愈发气恼,待要斥责两句,一见妹子两眼肿得桃儿样,话又堵在唇边出不了口。
再一想:“当初她嫁到薛家,我还吃味过,谁知商户就是商户,再娇憨不知世事的人,也被熏染得满身铜臭。
罢,罢,现今比家世,比儿女,比男人,她都及不上我一个零儿,何必多作计较!不如趁她走投无路,把那事做定要紧。”
想着便道:“妹妹说的,都权为一时之计。蟠儿是上不住笼头的野马,与其闹一回救一回,不如寻个能管得住他的人,不是一劳永逸?”
薛姨妈哭道:“我那媳妇姐姐还不知道?只会打人拆家装病三板斧,还指望她管汉子么。”
王夫人笑道:“她是什么东西,也配调理蟠儿?你上回不是说,要给宝钗寻婆婆家么,我倒有一个好人选。”
那薛姨妈自选秀折戟后,实想过琵琶回抱,重续钗玉良缘的。
因谋之于王夫人,恰值王夫人暗替宝玉相看无果,姐妹两个一拍即合,才有宝钗代管大观园及上房一事。
原本谋划得好好地,谁知贾母剑走偏锋,用一架双绣插屏便松松助元春复了宠,又不做不休定下宝黛亲事。
薛姨妈见这样,也曾劝宝钗搬出园子,慢慢寻摸好人家。
宝钗却不肯,她说的也有一个道理,道是:“我在园里住着,还住在娘娘赞过的蘅芜苑,说出去也好听。
只要我在里头,妈和哥哥就可长久留下。若都挤在杏雨阁,老太太随便寻个理由,正好让我们一家搬走。
咱家在京里又叫不响,可怎么样呢?不如这会子忍耐一时,静待先机。”
薛姨妈见她主意这样正,也就依言而行。只是女孩儿大了,总要出阁的,遂私下请王夫人留意。
王夫人日日为宝玉婚事焦心,且三五不时地金钏兰官总入梦相扰,哪有心思去管甥女终身?嘴上应着,却一天天拖延下来。
直到上回见了雨村家几个仆妇,方记起他夫人没了,灵机一动,就把他两个凑作一对儿,岂不正好?
一来薛蟠做了雨村大舅哥,脱罪定然不难,且有个高官妹夫在前头顶着,以后薛家麻烦再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二来雨村是靠贾政起家,这一做了亲戚,大家更近一层。往后宝玉有用他之处,他也不好推辞。
三来林丫头病病歪歪地,和她那个刻薄娘亲一样,都是短命相。果然她两腿一瞪,宝玉还真当和尚去?
又万一黛玉死得早,宝钗尚未嫁,说不得她就要缠住宝玉。
宝钗虽是亲外甥女,到底家世差些,开头选她,也是那些“世家小姐”拜高踩底瞧不上宝玉的缘故。
而今元春孕有龙嗣,一旦皇子落地,自家身份又尊贵一重,还愁寻不到个名门闺秀做填房?不如先打发掉宝钗,以免日后生事。
王夫人越想越有理,越想越妥帖,遂对薛姨妈道出原委,又道:“雨村实是伟丈夫,不但我们老爷,大老爷和珍哥儿也赞不绝口。这个,妹妹自去打探,看我有没有扯谎。”
薛姨妈张口结舌,道:“贾雨村总有五十往上罢?宝钗才十七!”
王夫人摆手笑道:“不过四十上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想想刘玄德娶孙夫人时年岁几何?”
见薛姨妈沉吟不语,又添一把火道:“如今官媒私媒快把他家门槛踩断了。
远的不提,那个常来走动的傅通判家,他妹子都二十多岁了,还托人递话儿呢——那可是正经官家小姐。
人也不是傻的,没好处就都上赶着去了?所以可知的,女孩儿嫁去娘家有多少好处。”
一席话说得薛姨妈脸红了白,白了红。想了半日,拭泪道:“可他们还在孝期,如何成得亲?”
王夫人听这话八分妥了,忙道:“虽有一年齐衰杖期,也可先说准了,出服再成亲。但蟠儿就能立时脱身了。”
薛姨妈哭一回,愣一回,最后一扯帕子,咬牙道:“就是这样罢,一切还劳姐姐周旋。”
王夫人大喜过望,道:“只怕宝丫头想不开,不如先瞒着她,过后慢慢解释。”
薛姨妈有气无力道:“我现今一团乱麻,早已没了主意,都依姐姐便是。”
王夫人说服薛姨妈,只当贾政这里一说准成,谁知竟碰个大钉子。
好在此事与自己干系不大,万一不成,也没甚妨碍。薛姨妈那里只需安抚恫吓一番,不教她讨银子便罢。便也放下心,倚着靠背打起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