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的节目早已被压榨得索然无味，但却依旧是过年时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多是家庭都是习惯了开着电视，放着春晚当背景音乐，一家人嗑着瓜子聊聊天，笑笑闹闹什么的。
而此时半摊在沙发上的宋如歌已经嗑完了快半袋儿瓜子，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当她又抓起一把的时候，一旁的姥姥终于看不过去，说道：“如歌你少吃点，这才八点多你就嗑这么多，明天非上火了不可。”
宋如歌嘿嘿笑着，听话的放下了。这次回家，好像姥姥姥爷看她的眼神总有些不同往日，这让宋如歌抖了几下，心想自己可千万得听话点。
果然，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时刻。额，不是刘谦出来了，是姥姥出山了。
其实这家里，最宠宋如歌的是姥爷，而宋如歌最怕的一是姥姥，二才是妈妈。
从小的记忆里，姥姥都是一丝不苟的打扮，哪怕是花白的头发，也要妥帖的轻轻盘好。而且她也不太喜欢到商场买衣服，大部分是些锦缎面里由技艺精湛的老裁缝手工缝制的。每个月，还都要做一件女红，并不是说传统封建，而是在做女红时一针一线的落下，静心凝气，安然自得。只是这几年眼花的厉害，很少做了。转而把那时间全用在了几十年没下功夫的工笔画上。
种种种种，都令宋如歌觉得姥姥之伟大。这不，宋如歌赶忙直起身子端正地坐好，笑得单纯的看着表情莫测的姥姥。
“如歌呀，我跟你姥爷，这几年也老了…”
宋如歌忙圆话儿，撒娇道：“不老不老，可年轻着呢！人家看了照片的，都当我姥爷是我大伯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呀如歌，我是说…”姥姥说着一顿，表情复杂的看着宋如歌，继续说道：“我是说你跟小顾的事情。”
宋如歌心头如遭雷劈，完了，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该催的还是要催的。
“你们俩，从结婚到现在，这都快有十年了吧。”姥姥看宋如歌意欲开口的嘴型，也跟着顿住，伸出一只手朝着宋如歌的脸做禁止状，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来，咱们看看。现在，小顾单位的职位也稳定了，当初你愿意自己干累一些，但我听你妈说，你那工作室现在不也挺有规模的了，对吧。你们俩有房，也有车，但你不觉得缺点什么？”
“姥姥…”
姥姥再瞪宋如歌一眼，祖孙俩之间在互相了解不过，她用一副了然的语气说道：“你是想说当年我生你妈的时候不也三十了吗？当年你妈生你的时候不也三十了吗？是吧。”
宋如歌呆滞而机械的点了点头。
果然姥姥的战斗力不是盖的，当年的名门望族家的长媳，论什么都是能秒杀宋如歌的：“当年一是你姥爷成年累月的在外头，这家里上上下下出面什么的都得靠长媳，后来那几十年，咱家的事也不好过，你妈的身体也不算很好，所以到了八二年，要你要的晚，你也看到了，老顾家不也是一样吗。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再想想，你们俩是一般大的，这刚过了年，虚一岁，你们都三十三了…”
被戳到年龄，宋如歌缩了缩。
“如歌，我们这当长辈的，急，却不能替你们过日子。当初你们结婚的时候还小，说奋斗几年，这两家人哪儿有不支持的？可是现在…”
宋如歌心里一顿，果然，就算爸妈不急，婆家，也该急了。
“姥姥，”宋如歌低低的喊了一声，抬起头可怜巴巴的说：“等我回去了跟他谈谈还不成吗，今儿说的话我记得了，肯定好好考虑！”宋如歌说着，还怪模怪样的学着敬了个军礼。
姥姥叹了口气，伸手戳了一下宋如歌：“你这性子，还当我不知道，就躲着这一天呢吧。”看她低着头不敢吱声，姥姥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姥姥知道你不爱听，改天再说吧。”
宋如歌闻言一笑，赶忙坐近些，小孩子般讨好的笑着挽住姥姥的胳膊，摇晃着撒娇。
“你这孩子，就会哄我们开心。”姥姥点点宋如歌的脑门，宠溺却无奈的说道。见她还是小猫一样蹭啊蹭的，姥姥低声道：“我是提前跟你打了强心针了，你姥爷那边儿就靠你自己应付了啊。”
宋如歌一瞬间的呆滞，还未等反应过来，就听里屋传来姥爷沉沉的声音：“如歌，你来一下。”
完了，原来姥姥只是疑兵，大Boss在后边儿等着她呢。
认真起来的姥爷，宋如歌也是相当发怵的，她拧着眉头，不舍得捏着姥姥的衣角，一副生生要被拖去卖掉的模样：“姥姥，姥姥我不想去…姥爷…”
几十年的血泪史证明撒娇和装可怜都是没有用的。
宋如歌回头看着姥姥爱莫能助的笑，心里咚的一声像被沉重的巨石赘着，一张苦瓜脸完全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书房里的姥爷。
其实这次回家，宋如歌就已经做好了被念叨的准备。
可现如今，她之前自我安慰的说辞被家人的三言两语统统击碎，逃避总不是办法。他们说的都没错，宋如歌自己数数，如今的年纪，都快堪比高龄产妇了。以后的日子究竟该怎么过，总是要正视的。
但她实在很难想象出一个白白软软的的小娃娃，咿呀咿呀爬来爬去的模样…天哪…宋如歌皱着脸，崩溃的敲了敲脑袋。
除夕的夜里，姥姥还几十年如一日的守着她的生物钟，到点不睡就甭睡了！宋如歌蔫蔫的早早上床趴着，偶尔刷刷微信之类的，满屏都是写新年祝福秀全家的。她关了机，甚至都忘记问问仍在B市的顾钊谦现在怎么样。
或是说，不是忘记，而是逃避。
她与顾钊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不再像从前一样了。
在宋如歌的意识里，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我变了，你变了”这样几个字就可以全然涵盖的事实。
感情这种事情，说不清道不明，没有全责的一方，也没有无责的一方。
宋如歌苦笑一声，今天的局面，该是她和顾钊谦，十几年如一日‘齐心协力’堆叠而成的吧。
此刻，万家灯火，她还能听到客厅的姥姥，正在第亿万边的重复着早睡的重要和熬夜的危害。
宋如歌关了灯，又拉紧了颈间的被子，温暖的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