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丫鬟小厮来不及行礼,便见一抹绿一闪而过,奔向前厅。
来人由将军府的管事接待,昔年跟在赵长歌身边,钱铎也是见过世面的,世家为拉拢赵长歌,再大的阵仗也摆过。
但他作为钱铎被奉为座上宾还是头一回。
管事笑呵呵地奉上茶水瓜果,得知他也是南安县人士,话头一转聊起当地风土人情,口舌之伶俐,常年经商的钱铎感到自愧不如,无声的拘谨起来。
宋珩和石添筹背着小包袱跟在钱铎身边。石添筹垂着脑袋,偶尔抬头瞄几眼。宋珩胆子大些,仰着脑袋原地看了一圈,乌黑发亮的眸子骨碌碌地转。原以为将军府大门已经够气派了,没想到内里更气派。
小手紧紧缠在一块,姐姐住在这样的地方,会不会受人欺负?
趁着钱掌柜和管事说话,石添筹戳了戳宋珩肩膀,“你待会见到宋先生,不会哭吧?”
宋珩摇摇头:“我才不会哭呢。”
“阿珩!”
听出姐姐的声音,宋珩未抬头便被人抱了满怀。
上京半月,宋珩长高了,晒黑了,连钱掌柜都说他像个小大人。少年早早下定决心,见到姐姐一定要拍着胸脯让她夸夸自己。
然而被姐姐搂在怀里,熟悉的味道尽数将他包裹,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糊了一脸,哪还记得与石添筹夸下的海口:“姐姐呜……”
一张嘴便泻了哭腔,姐弟俩抱着哭了一顿。
石添筹看得眼热,略缩了缩脑袋。宋珩上京寻姐姐是名正言顺,他厚着脸皮跟来,被宋珉知晓恐怕会赶他走吧。
宋珉擦擦眼泪,又给满脸泪水的宋珩擦,整张帕子都湿透了。
不好意思地对钱铎笑了笑,“多谢钱掌柜,一路照顾两个孩子,麻烦您了。”
钱铎摆手:“你我二人,谈什么谢?”
说着他站起身,拉着一脸懵的宋珉在椅子上坐下。
“钱掌柜,您这是?”
钱掌柜皱着脸:“我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宋珉看看听到这话又流金豆子的宋珩和脑袋低到胸口的石添筹,弟弟平平安安来到身边,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于是她问:“坏消息是?”
钱掌柜笑容一滞,“是这样的,那个,你先坐稳了奥。”
宋珉被他严阵以待的样子逗笑,弯起的唇角在钱掌柜的话中僵住。
有一瞬,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您说什么?”
钱掌柜硬着头皮:“致知堂被烧了。”
宋珩紧张地抓着宋珉胳膊,在姐姐目光转来时流着泪点头。
宋珉梗着脖子,试探地看向石添筹,小少年咬着唇,埋下头默认。
致知堂被烧了。
难怪让她坐下,否则此刻怕是双膝一软跌倒在地。
“可有人受伤?”
钱掌柜摇头。
那还好,宋珉抿紧唇:“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是谁干的?”
等水村民风淳朴,有王大娘和村长爷爷,谁敢对致知堂下手?
是张清逸吗?
诓她抄书,害她性命,烧个致知堂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她那时在来京路上,大好时机,张清逸为什么不杀了她,烧学堂做什么?
宋珩哽咽着抹泪,“是宋近。”
大伯两个字,他实在叫不出口。
女婿和岳丈养了同一个女人做外室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宋家整日爆发争吵,街坊邻里看热闹都看腻了。
对丈夫的话言听计从的刘芬芬发了狠,扬言让宋近与那狐狸精断了关系,否则二人和离。殊不知宋近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亲手写下和离书,气得刘芬芬带着儿子连夜回了娘家。
县丞如愿以偿将那柔娘带回府,宋玲几番设计陷害,自己却失足摔倒,两个月的胎儿化作血水。她心中恨极,买通大夫为柔娘母子与县丞滴血认亲,证明孩子非他亲生。
得此结果,县丞怒火攻心,不是他的难道是宋近的?
正值宋近上门,便命人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宋玲拼了命救下她爹,哪知宋近一头磕到墙角,成了个时而清醒时而蒙昧的傻子。
大夫吓破胆,将宋玲收买他一事全盘托出。宋玲被下了大狱,斩首那日,宋近半夜拎着桐油烧了致知堂。
“他有病吧?”
不假思索地骂出声,想起他疯了,确实是有病又哽住。宋珉气得脑仁疼,宋近家的糊涂账关致知堂什么事啊?
钱铎及时安抚,“他被官府抓了,在狱里关着,也算是得了报应。致知堂正在重建,有吴文清盯着,保准比以前更加气派。”
宋珉吸吸鼻子,致知堂是她长大的地方,再气派有什么用,她爹爹的手札和珍藏的书肯定都毁了。
“可是,哪来的银子重建致知堂?”
张清逸给的五十两、宴逢谎称押镖赚的银子、燕琳琅给的金锭和银票被她小心的藏在家中各处。离开前写给弟弟的书信只提及床下陶罐中的十两,足够弟弟和石添筹平日花销,可重建致知堂至少要百两,这远远不够。
钱铎从怀中取出小匣子,看了下远处的管事,小声道:“好消息是,咱们的生意成了,这是所赚银两里该你的部分。”
“重建致知堂的花销就是从中扣的,我和蔡若凝又添了些,权当善款了。”
掀开匣子看了一眼,被她迅速合上,几张银票躺在匣内,最上面一张面额千两,少说有五张。
“好了,人送到了,我还有些事,先行告辞。”
宋珉被银票迷了眼,钱铎在她晃神时摆袖离开。
石添筹看了看钱掌柜的背影,又看了看宋珉,脚步挪了挪,最终没有跟着离开。
宋珉一出现,管事便退了出去,钱铎走了,他才请示宋珉如何安排两个小少爷。
“咱们将军府空院子多的是,您若是不嫌弃,老奴给二位少爷安排下榻的院子?”
管事弓着腰,全然把她当做未来女主人对待。
宋珉摇头,住几日已是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