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他们?”
宋珉红着眼眶摇头:“我只是摔了一跤。”
为了向她证明,宋珉褪去鞋袜,纤细的脚踝红肿,在白皙脚面的映衬下触目惊心。
佩玉油盐不进:“收起你装柔弱的小把戏,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里,眼泪是最没用的玩意。”
察觉到她意有所指,还在考虑要不要挤几滴眼泪的宋珉犹疑道:“那你说什么有用?”
似是嫌她吵,佩玉闭上眼偏过头,留给宋珉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又不搭理人!习惯了她的作风,宋珉也不恼,脑袋随着马车晃悠,回忆起黑衣少年的模样。
前世进了国公府,她只出过两次大门,其中一次岑玉瑶带她与几位官家小姐游玩,她的衣裳被丫鬟打湿,换好新衣后,却下起瓢泼大雨。
岑玉瑶丢下她乘车回府,宋珉一人在府门前等了许久,冰冷的水雾沾湿衣襟,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瑟瑟发抖之际,有个少年递来一把油纸伞,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冲进雨中,宋珉只看到个侧脸,那是她一生所获稀薄善意中的一点,格外难忘。
只可惜张清逸前来接她,那把伞被他抽走,随意地扔进积满污水的泥坑。
那刺客身形和侧脸与少年一般无二。
对方若是真是刺客,在马车里就能杀了她,可他没有。坐在对面的佩玉不是刺客,却将刀刃架在她脖子上,威胁刺客离开。
宋珉仔细盘算,虽然不可能,但对方好像是来救她的。
紧赶慢赶,终于在日暮时分抵达州城。
“到了。”
听到听风催促,宋珉晃晃脑袋,她竟然在佩玉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了,正要下车时,眼前一黑,斗笠帽从天而降,黑纱遮住视线。
佩玉扶住她的手,将人带下车:“委屈姑娘了。”
前几日走的小道,人迹罕至便罢了。州城人多眼杂,以防被人认出,三人都做了遮掩。
宋珉哪敢有意见,饭菜送进房中,匆匆吃饱洗漱完,她便忍不住疲惫埋头睡去。
佩玉见她睡得沉,缓步踏出房门。
听风正在房中等她,佩玉谨慎地关好房门,问道:“刺客用的军中招式,公主到底怎么认识她的?”
这个她指的是正在沉睡的宋珉。
宋珉觉得佩玉碍事,佩玉亦是如此。那小姑娘年岁不大,心眼子可一点不少,多次想避开她与听风套话,真以为没人看得出来?
以至于她想与听风通气,还得大费周章趁她睡着的时候。
“早在二人相识便有人将她祖上查清,并无异常,佩玉姑娘是否太过多疑?”
对于佩玉自作主张胁迫宋珉上京一事,听风至今心有不满,不由话中带刺。
佩玉将心中想法说于他听是为了寻出宋珉破绽,以免日后她上京谋害公主,听风的反应倒像是为她鸣不平。
素来冷情冷性的听风何时如此牙尖嘴利,她提醒道:“听风,你是公主的侍卫。”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属下知道。”
听风淡淡应答,心中做何感想却无人可知。
佩玉暗叹,二人自幼相识,不想因宋珉起龃龉:“刺客首领白日受伤,这两天应当不会再来,今夜由护卫守值,你也歇歇吧。”
“是。”
月上梢头,风吹杨柳,客栈所在的整条街于寂静中透出难言的诡谲。
客栈内佩玉和听风熟睡,守值护卫东倒西歪昏迷不醒。
作小二打扮的宴六向暗处打个手势,便见黑暗中一人姿态僵硬地走到近前。“都撂倒了,你这腿能行吗?要不我去给少夫人带下来?”
宴十二:“呸!想抢我的功是吧?”
说着,拖着伤腿小心地进了宋珉房间。
小将军离开前再三要求宴十二保护宋珉,等他火急火燎回到等水村,发现宋家大门敞开,内里空无一人,宋珉也不见了。
他把将军府未来的少夫人整丢了!!!
宴十二心急如焚,几番打量后得知她被人带上京城,立刻用程逢留下的信物召集附近的宴家军,杀到跟前却失败了。
幸好宴六及时赶到,两人商定后决定夜袭。
挟持宋珉的人,一个是燕琳琅贴身大宫女,一个是燕琳琅的侍卫,随行护卫二十个,全被宴六的迷药放倒。
此行上京不知祸福,他们不能把少夫人的命交到皇族手中。
下定决心后再抬头,客栈床榻的浅色纱帐被一只手拨开,脑袋钻出,素白小脸上双目怯怯,“你是来救我的吗?”
听她问话,宴十二下意识点头,“你别叫,我带你离开。”
“我不会叫人来的。”宋珉弯了弯唇角,“虽不知你为何救我,但我不能跟你走。”
宴十二跳脚,触及伤口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痛色问道:“为什么?”
“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有必须要去原因。”
程逢的军户户籍始终是她心中大石。思忖再三,唯有燕姑娘有可能帮她。
燕姑娘一个女儿家,至多让她多写几卷话本,应当性命无虞。
京城那摊浑水,她只去蹚这最后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