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忍住低声唤了几句。但张清逸一动作她便反应过来,不能叫国公府的人发现宋珉的存在,否则公主的谋划便前功尽弃。
宋珉身无分文,在京城举目无亲,她不会敢逃。闹市人多,一不小心走丢也是常有的,佩玉沉下心沿街找过去。
宋珉早在佩玉出声的瞬间钻进身后的店铺,她是怕了张清逸,也怕了国公府,能躲多远就要躲多远。
她故作镇定,在店小二狐疑的目光中挺直腰身,打眼看去,步摇、金钗、玉簪、手钏,各色首饰陈列,或镶珍珠或镶宝石,光彩夺目。
没有女子能够拒绝华贵的珠宝,宋珉亦不能免俗,反正张家马车还没走远,暂时不能出去,便在店中闲逛起来。
店小二人精似的,见她衣着绫罗,身姿不凡,谄笑着介绍。
“这支玉簪是咱们珍宝阁老工匠亲手打造,您瞧瞧簪头纹路,细腻丝滑!”
“再看这对儿步摇,内有巧思,若簪在发间,每走一步顶上蝴蝶颤动,振翅欲飞,活灵活现!”
“这莲花冠……”
“梳篦……”
店小二口若悬河,宋珉插不进半句话,眼看他要将半个柜子的首饰取出来,宋珉摆手:“我没带银子,买不起的。”
话音落地,一道略显张扬的声音传来,“买不起还进珍宝阁做什么?来长见识吗?”
女子话说完,宋珉还没看清对方长相,她反而笑起来,满头珠翠颤动,拥挤到整个脑袋再也插不下任何一只首饰。
石安然笑够了却见宋珉毫无反应,好似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又见她身上衣衫做工精细,当即皱眉:“你是哪家的小姐?”
这姑娘说话难听,要么单纯脑子笨,要么有家中权势撑腰,多年养成的蛮横性子。
看她浑身装扮必然是后者,这种人宋珉避之不及。
仿佛为了印证宋珉的想法,女子身侧侍女上前一步,“我家小姐是京兆尹之女,木淳将军的侄女。”
据说京城里扔块砖能砸死一堆官,果然,随便逛个铺子就遇见个官宦家眷。
宋珉:“我只是个普通百姓,并非哪家小姐。”
石安然抬手捻了捻她袖口,“这是江南今年的贡缎真丝,满京城除了宫里的贵人,只有国公府的表姑娘得了一匹,你这是哪来的?”
说罢甩开宋珉手腕,拖叔叔的福,宫中贵人、京城贵女她都见过,岑玉瑶更是她闺中密友。眼前人身无分文却身着贡缎,实在可疑:“莫不是你偷的吧?”
真是好大一口锅!宋珉目瞪口呆,京兆尹的女儿张口便给她判了罪名,京中权贵再无法无天也要有个度吧!
“你——”
“有石小姐这般神探,想来京兆尹后继有人!”
二楼雅间打开,妇人拾级而下,她生的极为貌美,鹅蛋脸,远山眉,樱桃唇,宛若一朵盛开的牡丹,雍容华贵,展眉一笑却带着股爽朗。
妇人一步步走近,话是对着石安然说的,眼睛却一寸不错地盯着宋珉。
石安然涨红了面皮,俯身行礼,“安然不知宴夫人在此,有失远迎——”
来人正是镇北将军夫人岳曼容。
“快把石小姐扶起来,”岳曼容轻笑,挑着眉尖儿挖苦她,“石小姐忙着空口断案,说不准会继承京兆尹衣钵,乃是未来国之栋梁,本夫人怎敢受您大礼?”
石安然眼前一黑,众目睽睽之下,恨不能趁势昏倒过去。可思及那位小将军,仍旧老实低头认错:“是安然口无遮拦,请宴夫人莫怪。”
少女俯首低眉,与方才蛮横态度大相径庭。顿了顿,在岳曼容愈发迫人的目光下,向宋珉咬牙道:“请这位姑娘莫怪。”
宋珉哪敢接她的礼,京兆尹在京城不算什么,放外面一根手指头就能断了她活路,这位夫人不怕,她却不能不怕,于是侧身对石安然点点头。
岳曼容一句话为此事定性:“看来真是误会一场了。”
石安然忙不迭点头,随即借口离开。
宋珉没想到逛个铺子也能惹出风波,正要道谢,便见那位宴夫人亲切地握住她的手,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慈爱。
“叫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