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然是个惯于求稳的,选择背景离乡和离婚是她人生中做过最不传统的两件事,但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林晚亭知道自己的学历背景在金融圈远称不上有竞争力,至于关系资源是样样没有,CFA考试她自觉能通过,只是等考完、全级持证又是好长一段时间。
她不担心自己没有能力,她知道只要她愿意付出努力,以她的才智和刻苦,能力迟早能培养出来。只是如今,她欠缺一个入行的机会。
邢然进入社会早,在职场中早已浮沉过几年,又是做人力的,她说的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社会不是理想主义者的天堂,它是历练场,是磨刀石,光靠理想走不到高处,甚至无法存活。它有它的规则,而人能做的只有适应,甚至是利用。
林晚亭明白,自己已经有些动摇。
如果目标只有一个,那么无论是哪条路径,都可以吧。
林晚亭打开电脑,邮箱里她投递的简历都没有回音,以她目前的情况,连秋招的简历关都难过。
她沉下心来,暗自隐隐下了决定。
浴缸里的水已放满,林晚亭又和邢然闲聊了几句,宽慰她,两人在这样秋日的深夜里互相勉励,共同找到支撑自己在这座异乡城市里生存下去的力量。
林晚亭挂断电话,她将自己埋进满浴缸的水里,呼吸屏住,忍受窒息一分钟,而后探出水面来,循环往复,来回几次,内心的躁动隐隐平息,内心重新归于平静,又是笃定从容的她。浴缸的水由温热渐至冰凉,林晚亭起身,拿浴巾裹住全身,坐至书桌前。
在秋日的深夜里,她衣衫不整,接近于赤/身/裸/体,全然地将自己投入到为前程的拼搏中,她努力地汲取一切能汲取的知识,所有的工作理论,能接触到景南内部的报告,她都如饥似渴。在这座城市,她好像孤身一人,又好像觉得并不孤独,她有好友的鼓励,亦有天上的明月、耳畔的清风、高耸的梧桐作伴,纵使她现在接近于一无所有,在社会时钟里接近于一个尴尬的年纪,未来也前程未卜,不知前路在何方,但她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她想,等她得到想得到的一切,她会无比怀念此时此刻。
周邮臣随手擦拭着头发,一身的酒味终于散了干净,他随手泡了一杯茶,深夜喝茶,除了解酒别无作用。
几面宽大的显示屏上放着今晚的夜盘,周邮臣扫了几眼,又开电脑,蓦地,他心神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打开上回沈城发的那份新能源报告,再匆匆扫过几眼。又打开林晚亭这回发给他的研报,两份报告字数差不多,都很出彩,堪称各有千秋,框架逻辑结构却是大不相同。
他周六看时不觉得,如今越看越发现,有些格外的熟悉感。
这份熟悉感来得很没有缘由,他皱眉,手指轻叩在桌面上,神思一转,他打开自己早年间公开发表的研报。这些研报他印象有些模糊,但总体感觉尚在,扫过几眼就全记起来了。
周邮臣划动鼠标,蓦地笑出声来。
他掩唇轻咳,很不想承认自己被取悦,但有人费心模仿他的报告,甚至不惜舍弃自己原有的风格,大概再没有比这更高的认同了。
周邮臣甩开鼠标,笑骂,“投机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