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寄荷没说什么,往前走,宋幼清跟在身后。
蒋寄荷今天不像以往穿那么正式的西装外套和西裙,穿着温柔大气的连衣鱼尾中长裙,还特意配了套翡翠,看起来比同龄女人更加珠光宝气。
进门后有一个穿着西服看似管家的老伯出来带路,蒋寄荷和那人打了声招呼,带着宋幼清从偏门走。
身后陆续不断有人到达,前厅人声嘈杂喧嚣。
蒋寄荷轻车熟路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楼尽头的洗手间,把手里的袋子给宋幼清,嘱咐说,“换好衣服到前厅。”
宋幼清一点也不关心接下来要做什么,来这要见什么人,她只管接过袋子点头进了卫生间。
蒋寄荷让助理买的是一条鹅黄色的裙子,裙子上点缀着流苏,裙摆印着几个天鹅,仙气飘飘,美丽纯真,本该很适合宋幼清这个年纪的女孩。
但是唯有一点。
这个裙子是无袖的。
她沉默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后垂眸,掀起校服左边袖子两寸。
厕所顶灯明亮的光线照耀下,镜中少女左手手臂的疤痕跳入眼中。
那是一道平时穿着校服短袖堪堪能遮住的疤,但稍微撩起来,那条像蜈蚣一样狰狞的疤就会暴露出来,以打横的走向占据了那处原本洁白细腻的皮肤,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但依然触目惊心。
宋幼清眼眸低垂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她缓缓抬眸,看着镜中自己的脸。
此刻,宋幼清盯着镜子里唇红齿白的女孩,不说话时,温和纯良得不带一丝攻击性。
在没有人时,不需要应付人时,那双乌黑的眼睛会透露出一种这个年纪少女没有沉默和静籁。
但是她略一扯唇,双眸便瞬间染上了一丝温度,恰到好处得让人看不出一丝伪装。
宋幼清在洗手间约莫站了有十五来分钟,直到蒋寄荷打电话来催她,她才出卫生间朝前厅过去。
这会儿来人显然多了一些,宋幼清前面迎来似乎是一家三口人,中间的小姑娘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正挽着父母的手臂过来,和宋幼清擦肩。
小姑娘一袭小粉群和父母说笑着,神采奕奕,似乎是没见过宋幼清这种场合还穿着校服的,特别朝她看了一眼。
宋幼清走向前厅时才看见前厅入口处立着的牌子上写着的“庆余老太太八十华诞。”
宋幼清站在立牌前,眼睛略眯,立刻猜到余老太太的身份。
蒋寄荷的婆婆。
那位余叔的母亲。
身后传来不悦的声音,“换衣服这么久?”
宋幼清抬头片刻神情略带愧疚,“迷路了。”
这庄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迷路虽然不在逻辑之中,但宋幼清第一次来,也在情理之中。
蒋寄荷打量着她,语气不太高兴,“裙子怎么没换。”
宋幼清随便一扯,“码数不合适。”
“不合适?“蒋寄荷不太信,”大了还是小了?“
宋幼清刚刚没注意裙子是什么码,只能在蒋寄荷怀疑的目光下,沉着的硬着头皮说,“小了。“
或许这是宋幼清到来这么多天,为数不多的忤逆蒋寄荷,蒋寄荷脸色一沉,没叫她糊弄过去,“这是中码的裙子。“
蒋寄荷为了以防万一还让秘书买大了一号,而宋幼清身形细瘦,是不可能小的。
蒋寄荷公司多少有涉及一点服装设计的领域,一句话戳破她。
宋幼清:“……“
蒋寄荷黑着脸,但这个时候琢磨着里面都进场差不多了,没有浪费时间和她计较,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岭南的翡翠,等会递给老太太。”
宋幼清接过。
蒋寄荷往前走,并嘱咐,“叫奶奶就行。 ”
宋幼清脚步一顿。
蒋寄荷转身问,“怎么?”
宋幼清抿了抿唇,眸光深了几分,“没什么。”
大概是这个称呼对她来说遥远得仿佛上个世纪的事了。
蒋寄荷以为她想到了梁明秀,轻飘飘瞥她一眼,抿了抿唇,“人死不能复生。”
宋幼清没说什么,只管跟着后头。
“我知道你从小跟在她身边,但有些事情就让它过去,你还小,等到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人与人,总是要分别的。”
宋幼清突然停下脚步,注视着蒋寄荷往前的背影。
蒋寄荷有所察觉,停下来,转身,不明所以看向两三米外的宋幼清。
蓦然间,宋幼清自嘲地笑了笑,用很轻的声音,“有些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
她就站在那,眼底好似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悲哀,这种悲哀仿佛根植于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复杂的失望和不可名状的绝望一闪而逝,完全不属于这个年纪少女本应有的天真烂漫,叫蒋寄荷一时之间没看懂。
明明只是隔了三四米,但却给人一种两人隔了这十六光年的感觉。
这是这些天以来,蒋寄荷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
距离感。
前厅人声嘈杂,蒋寄荷没听清,“什么。”
但很快,宋幼清把这种情绪压了回去,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好像都在往那边走。”
蒋寄荷反应过来,冲那边看过过来的人标准微微一笑以示招呼,带着宋幼清过去打招呼。
宋幼清仿佛行尸走肉一样跟在蒋寄荷身后。走过去,微笑,叫好,递礼物,模式化三件套送上之后,蒋寄荷笑容满面寒暄一番,再稍微把宋幼清介绍一番,然后宋幼清就可以完美退幕。
场内都是前来祝贺和寒暄的,像蒋寄荷这样的寒暄完就跟余仲碰面携手一起入内厅用餐了。
相比于场内的正式和庄重,场外的小party像是专门为年轻小辈准备的。
宋幼清在户外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转身往回看时看见蒋寄荷时不时会盯过来。宋幼清若无其事地拿了杯水,打算在这待两分钟趁蒋寄荷和人交际间隙不注意消失。
前方的人工草坪上,几个年纪小的大晚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