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屋内魏衍的声音,甘棠在屋前停顿片刻,站在屋门前轻轻拉着门上铁环敲响门。
“孟家书坊后人可在此处?”
虽然门是半掩着的,但甘棠还是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敲响屋门以提醒房内的人。
倏地,门内传来跑动的脚步声,屋门被小心翼翼拉出更大的缝,从里面探出个小女孩,正是之前的孟善祥。
孟善祥身上还是昨日的素净衣,只是仍有些瘦弱,但当孟善祥看到甘棠时眼中满满欢喜,仿佛整个人的双眼都亮了。
然后孟善祥便急忙忙将屋门拉开,完全不似方才的小心翼翼。
“恩公!”孟善祥欢喜地想要拉起甘棠的手,却又立马放下,却被甘棠伸手拉住,然后孟善祥欢欢喜喜地将甘棠带进屋去。
而甘棠一进屋内,果然看到魏衍一身常服坐在屋内桌旁,双眸抬起直直地看向她,露出几分讶然和笑意,手中把玩着刻着鹤飞纹样的铜令牌。
四周墙壁谈不上破败,却也不算多好,连窗户都没有,只是屋内到是整洁干净。
右侧有道房门半掩着,门内隐隐约约有着药味传来,想来便是孟家书坊主人之妻,孟善祥那位多病的娘。
甘棠反手将孟善祥拉至魏衍桌对面的长凳上坐下,长凳和桌面简单粗糙至极,甚至没有刷上桐油,已经有着几道裂纹。
“召华,你晚了一步。”
魏衍抿唇含笑,望着甘棠,只是目光不自觉往甘棠头上看去,发觉今日并没有带着那支棠梨绒花眼光落寞了一些。
甘棠却没有去管魏衍的话,而是转向孟善祥,语气温和,“不用把我当作恩公来看,其实我今日前来的目的和你面前这位是相同的,是为了孟家书坊的活字印刷法。”
准确说来是改良的活字印刷法,这是甘棠和魏衍此行怀有的同样的目的。
现行的雕版印刷昂贵,刊刻书籍费事又慢,实在不如记载于那篇游记上的改良活字印刷法。
“听闻孟家曾再次改良活字印刷法,这对如今的我来说十分重要,因此才寻过来打扰,我虽不能如你对面之人手眼通天,但凡是在我能力之内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甘棠面向着孟善祥认真地继续说道,眼中也正式起来。
虽说甘棠无法像魏衍一般保证大富大贵,但也可以保证孟善祥与其娘一生安康。
“两位恩公,一位曾救过善祥的娘,一位曾帮助过善祥,善祥不敢要求什么,只愿能拿回爹爹的孟家书坊,治好娘的病,爹爹也曾说过,能将活字印刷法推行出去是毕生所愿。”
还未等片刻,听完甘棠的话孟善祥便起身将右手压左手,齐眉鞠身行了一个揖礼。
“善祥这便去问过娘,向两位恩公取来爹爹改良的活字印刷法。”
说罢孟善祥便又行一礼离去,进了右侧的房门,不过一会儿便又说娘睡着了便匆匆出门离去,只留下甘棠和魏衍两人面面相对。
寒风从屋外涌入,没有任何火炉的屋内到是更显寒冷。
已经是腊月廿一的时日,从前世回到如今竟然已过半月多,自己竟又与魏行面对而坐。
甘棠望着面前的魏衍,思绪万千,突然甘棠又想起昨日爹爹甘致熹的话,选试和邯城府尹。
如今想来真是“巧”,若是孟善祥去上讼状状告孟家族人侵占孟家书坊,这邯城府尹刚好也可以管到孟家的事。
“九殿下这也是想要活字印刷法,也对,毕竟这活字印刷法对大魏也太过重要,只是不曾想,九殿下这谋划的真是远,听闻九殿下昨日朝会上任为府尹,今日就与九殿下在此处相遇。”
回想到孟善祥的事,甘棠心中不觉话语便脱口而出。
魏衍却是轻笑,将手中把玩的鹤飞纹样的铜令牌放下,浮起笑意的眼神仿佛要将甘棠看清。
“我也不曾想与召华如此巧合,之前我一直遵循从前足迹在锦城府等外府之地,也是近日才回到邯城,但未寻到孟家,孟家族人为防止侵占家产之事被发现做得太好,又因要与世家牵扯难以投入精力去查。”
“直至昨日朝会上任邯城府尹,才于昨晚使借口翻查邯城户籍司,今日才寻到孟家来,不过到是末曾想到召华也与孟家后人有旧。”
魏衍这一轻笑,到是让甘棠有些不自然,只得僵硬的转移话题。
“只是曾见过一面,不过孟善祥想要重新要回孟家书坊,那诉状牒司……”
其实魏行上任邯城府尹巧不巧都无所谓,甚至对于孟善祥的事更有益。
毕竟若是自己来办此事,也不过请个好讼师、照顾好孟善衫的娘,让孟善祥无后忧去上讼状,反到不如已任邯城府尹的魏衍。
因为孟家书坊按大魏律法,想现在判给孟善祥也难,大魏律法规定在“男子去后留有孤寡”的情况下,族内可以暂收男子家产。
但是往往在这一步,有诸多人便会借口经营不善,通过种种方法侵占“孤寡”家产,想来孟家族人也是如此。
若要替孟善祥夺回孟家书坊,除非让孟善祥先立女户,收集罪证后上讼,不过立女户更难,有魏衍在则会简单很多。
“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去做,会帮孟善祥和她娘先立女户,再派讼师帮助她们去上讼,讼状会最快过下属牒司传上来,孟家书坊的事年节前便可解决。”
听闻此事甘棠也安心些,虽然甘棠与孟善祥只是相识一面,但改良活字印刷法对甘棠太重要,让甘棠总觉得亏欠孟善祥。
“只是召华难道不想多问一些,比如昨日朝会上的选试,再比如明年三月的会试。”
魏衍轻轻勾唇,看着甘棠的双眸笑意更深,口中的话对甘棠来说仿佛如珍藏古籍近在眼前一般诱惑人心。
“我说过,再也不会瞒着召华。”说至最后,魏衍的话语甚至都变轻了一些,语气也更加温和缱绻。
甘棠听着魏衍最后的话愣住,眼底情绪也被低垂的眉眼敛起,就像在寒至诗会后想张口去说不出来,只是沉默着。
寂静的寒意在屋中蔓延。
良久,甘棠抬首直视魏衍。
“九殿下不怕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