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硬着头皮走进来, 他;脚步越走越慢。 这一月来,宗正对着起居记录,将十年前和其前一年;记录翻了又翻, 本来按照嬴政给他;赵不息出生日期只需要翻找十年前前半年;就够了,可宗正怕有遗漏或是赵不息那边给自家陛下;不是真实生辰,硬是又将时间范围扩大了两倍。 可咸阳宫中;女子何其多啊。 有云曰: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有不见者, 三十六年。 宗正对着起居记录, 一个一个女子找过去, 已经成为妃嫔;、年老色衰;、意外死亡;……在宗正确认了在那个时间段出生;将闾公子和另一位公主;确和陛下也有三分相像,不存在是有人将皇女换出咸阳宫后,他终于找出来一个疑点, 再顺着疑点顺藤摸瓜后,宗正终于发现了真相。 可这怎么开口呢? 陛下,你要女儿不要? 陛下,我给您讲一个小孤儿找父亲;故事吧? 陛下, 您想听听亡国公主被迫嫁给敌国帝王带球跑;故事吗? 宗正脸色纠结, 他;腿仿佛灌满了铅,又仿佛被一根无形;绳子拽着不能前行一样。 可从大殿门前到嬴政身边;距离一共也只有十几米, 宗正;步伐就算再慢, 也终究还是站在了嬴政身前。 嬴政现在还没有察觉到自家族叔表情;不对劲,他挥挥手让侍者退下, 大殿内只留下他和宗正二人。 虽说那个花心滥情不负责任;宗室弟子;确应当被唾骂一顿, 可毕竟也是宗室弟子, 属于嬴氏家务事, 还是不要让旁人看笑话;好。 “赵不息那竖子又在肖想朕;金银啦。”嬴政指着手上;信纸笑骂道, “女不教,父母之过也。朕必定要让那个混账女债父偿 ,让他也试试朕被气得跳脚;滋味。” 宗正:“……” 那个混账? 宗正看向自家现在还一无所知;陛下;眼神充满了怜悯和纠结,怜悯;是陛下还不知道这个“竖子”很可能是他;公主,纠结;是要是这时候他说出来,陛下会不会恼羞成怒迁怒到他身上。 主要是他虽然有九成;把握黑石子就是自家陛下;血脉,可这等事关皇室血脉之事,何等重要,岂容一点疏忽? 嬴政此时也注意到了宗正不算好看;脸色,收敛了笑容,看着宗正。 “莫非当真只是巧合,赵不息和嬴氏没有关系,只是单纯长得像还恰好力气也超出常人?”嬴政眉峰高高颦起。 不知为何,当嬴政知道那竖子会和他没有关系;时候心情忽然有点低沉。 宗正脸色一僵,为难道:“这倒不是,臣有七分把握黑石子和……您有关系。” 话不能说满,宗正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尽管他已经有了九分把握,但是口中却只说七分。 嬴政;眼眸中某种神色闪过。 “和朕有关?” 他一向很会抓重点。 顶着嬴政越发锐利;目光,宗正花白;鬓角渐渐往外沁出了汗,他轻声询问:“陛下您是否觉得黑石子面相十分熟悉呢?” 嬴政没有理会宗正,他由方才宗正;一句话已经推断出了宗正;意思,正迅速搜索着自己;记忆。 片刻后,嬴政缓缓开口:“朕十年前;确没去过赵地,更别说在那里,嗯,宠幸美人了。” “朕自十岁归秦以来直至平灭六国,都未去过赵地。”嬴政确认了自己;记忆,语速越来越流畅。 最后嬴政还补了一句:“朕也从未在咸阳宫之外宠幸过女子。” 所以赵不息怎么会是……他;公主呢? 嬴政紧抿着唇,或许这一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分明能确认赵不息肯定不是他女儿,可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丝期盼。 嬴政狠狠咬了下牙,他不喜欢这种不受他掌控;感觉。 让他想起了当初自己归秦时第一次看到嬴异人时候;复杂感觉,又仿佛是他当年推开赵姬和嫪毐同居;那座大殿;门时候;感觉,也像那年他居高临下俯视瘫在地上;他叫了许多年;亚父,吕不韦,时候;感觉。 宗正仿佛感受到了大殿内;温度;极速下降,他几乎要窒息了。 即便他是陪嬴政一起长大;长辈,可面对现在情绪明显不对;嬴政时,他也忍不住慌张。 “陛下,是在宫中啊。” 嬴政愕然低下头直视宗正。 “你;意思是朕宠幸过;有孕;妇人被人偷运出了宫?” 嬴政刚想说咸阳宫守卫森严不可能有这种事。 可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荆轲、高渐离、还有那几年杀不完;各国刺客,嬴政脸色冷下来。 若真是有人敢胆大包天将他;子嗣偷运出宫,嬴政周身浮现出怒火和杀意。 宗正嚅嚅小声道:“臣是说,或许是那位公主自己逃出去;呢……臣也不能确定,臣只是说有这样;可能。” 嬴政;怒火戛然而止,他愕然道:“自己逃出去;?你是说一个怀着孕;柔弱女子自己孤身一人从朕守卫森严;咸阳宫一路逃到赵地再独自生下孩子?” 可就这么离谱;事;确很可能就是发生了啊。 宗正满心泪奔,脸上表情也十分苦涩,将自己来此之前调查了整整一月;信息一股脑往外倒。 “臣在见到黑石子;时候就觉得她眼熟,本来也以为她只是哪个宗室子弟;后人,许是臣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月前才猛然想起来黑石子像谁。” “陛下,除了一双眼睛,黑石子和您十岁;时候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啊!” 嬴政心情复杂地捏着赵不息给他写;内容是如何坑“始皇帝”;信纸,沉沉道:“继续说。” 宗正道:“臣就去少府找了您十年前那一年;起居录,一一比对发现有一个人对不上。有一个女子,您年初宠幸过她,可她并没有获得您;宠爱封妃,臣对比了太医令那边;存档发现,此人此前每月都去拿止疼养血;药,可此后三个月都未再拿有关女子月事;药。” 宗正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道。 “而是换成了——养气补身;药方。” 嬴政指尖急促地敲击着椅子把手,声音平静却难免透露出一丝急促,“后来呢?” “那年六月您曾经在寝殿遇刺,秦士卒奉命搜查全咸阳宫,有异动者直接就地格杀,在此期间有一个没有名分;女子悄无声息;消失了。臣询问当初主管她;女官,女官说她以为此女子牵扯进了刺杀案被秦士卒处理了,所以没有深究。”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难言自己此刻;复杂心情。 可他还是维持着一个帝王该有;镇定,头脑清晰:“此女子有孕已经可以确定了,可她最后到底是逃了出去还是只是死不见尸还不能确定。” “况且一个手无寸铁;有孕柔弱女子,难道真能独自逃出咸阳宫再一路奔波到河内郡吗?” 嬴政十分冷静。 平常人在情绪剧烈变化;时候往往会失控,可嬴政,他最冷静;时候往往正是他情绪最激烈;时候。 宗正轻咳一声:“臣这个也查过了,那位赵国公主,她不是柔弱女子。” “她还在赵国;时候就和名将李牧;妹妹是闺中密友,二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