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逐渐尴尬起来。吕公手足无措地捧着杯子,心中羞愧,不敢抬头看吕雉。吕雉不说话,只是心情复杂的盯着先前在自己眼中绝对权威,如今却自己能一眼看穿他的心中想法的父亲。 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男人困在后宅十几年,甚至若不是不息态度强硬要求自己不许听从父命,她还要被他嫁给一个不安分的老男人换取利益。 吕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十分平静。 “我听下仆说你这次出门经商赚了万钱。” “啊……”吕公惊奇抬起头,对上吕雉平静的眼睛之后又仿佛明白了什么,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出门在外数月,连吕雉已经坐上了沛县县令之位的大事情都不知道,可吕雉却连他出门一趟赚了多少钱都清清楚楚。 这些消息只能是他身边人透露的,他活了大半辈子,在治人上竟然远远不如自己还未到弱冠的女儿。 吕雉又开口:“我一月便能赚取十万钱。” 吕公更加羞愧,不敢说话。 吕雉平静道:“您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再让您到处为子女奔波那就是我们的不孝了。既然现在我已经长成了,那您就安心在家中颐养天年吧。” 吕公豁然抬起头,他听明白了吕雉的意思,吕雉是想要让他交出吕家的掌家权。 “大兄也认为我的才能在他之上,他愿意听从我的安排。”吕雉给了吕公最后一击。 吕公颓唐地耸拉着肩膀,苦涩道:“我知道了。” 当他还在自以为是认为自己能掌控吕雉的时候,却不曾想到吕雉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在闺阁之中做女红的吕家女了。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事情早已经截然不同了啊。吕父唏嘘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出,为何自己这大半辈子都没能出人头地,可自家女儿短短数月就能爬到自己想也不敢想过的高位呢? 吕父苦涩摇摇头,肩膀耸拉着,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看着眼前面容熟悉可感觉又十分陌生的吕雉,张张嘴巴,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就在吕公心灰意冷之际,吕雉悠然开口道:“父亲为何不开心呢?” “吕家必然会在我手上兴盛,您的名字会作为我的父亲而被记载在史书之上,这还不够吗?” 吕公震惊的看着吕雉,他大概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能有这样大的志向,自己会因为是吕雉之父而被记载的史书上,这当真可能吗。 吕雉慢悠悠站起来,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面上,她笑盈盈道:“今年我十九岁,是沛县沛君,这个职位不会是我的终点,只会是我的起点。” 她要跟着赵不息,做赵不息的国相,她吕雉早晚有一天,会成为管仲、申不害那样的名相。 吕雉之名,注定会彪炳史册,流芳百世! 因着傲气,吕雉微微扬起下巴,眉眼凌厉,气势慑人。 吕公看着这个模样的吕雉,却忍不住想起赵不息曾告诉过他的话—— “吕氏的富贵,皆系与阿雉一人之身,决定你家命运的,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儿子,而是阿雉,这个你要嫁出去换取利益的女儿。” “你既然精通相面之术,难道看不出来吕雉的面相富贵不是因为她的夫君,而是因为她自己吗?” 赵不息当日的模样在吕公眼前浮现,吕公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吕雉,心中骤然升起一股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想法。 吕家的富贵,什么才是富贵,王侯将相?难道他的女儿,日后当真能封侯拜相? 大半年的时间是很快的,眨眼之间又到了七月,赵不息该离开了。 怀县的麦子熟了,赵不息放不下她的杂交小麦,她得回去亲眼看着粮食被收割下来放进仓库里。 造反人才重要,金钱重要,地盘也重要,可这些都没有粮食重要。这片土地上的人很老实,只要能吃上一口饭就绝不会造反,也很实际,谁能让他们多吃一口饭,他们就能给谁卖命。 沛县的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吕雉爆发了极强的治理能力,在她的手下,沛县欣欣向荣,不但是沛县,就连周遭几个县也都隐隐以她为首。 赵不息打算最后再招揽一次萧何,若是这次萧何依然不愿意做她的门客,那就……那就过两年再来招揽。 反正这么大一个人也跑不了,现在萧何虽说不是赵不息的门客,可赵不息一点没少使唤他。 论起民生,还得是萧何最强,吕雉这方面远远比不上萧何,赵不息也比不上萧何。 那一片工业区的人员招募管理,沛县的民生政策,都是萧何一个人干的。 是夜,弯月如钩,静静挂在树梢之上,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 赵不息请萧何到赵府中一叙。 她很喜欢晚上和大才聊天,赵不息发现,这些有文化有思想的人很容易在晚上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吐露心声。 在后世,这有个专用名词叫做深夜e。 萧何没有乘车,而是一个人从家中走到了赵府门前,他伫立在赵府门前,夜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不由抬目紧盯着门上面刻着赵府二字的牌匾,月色还算明亮,隐隐约约能看得见字,萧何垂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握紧了。 他胸膛之中的心脏跳得略有些快。 萧何知道赵不息就要离开了,这几日赵不息已经逐渐将她手头的事务交接给吕雉和刘邦了,唯有他,赵不息没有安排任何事务给他。 这很正常,吕雉和刘邦都是赵不息的门客,可他萧何不是,赵不息把事情交给她的门客,不交给自己很正常。 同时,萧何也知道赵不息一直都想要招揽他,从几年前,赵不息就坚持半年给他寄一封信了,信中的内容,不外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