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按序入座后,数百名羽林军将场外严密把守起来。 堂内香云缭绕,供膳者开始上菜,一时水席上飘着各色佳肴饮品,有假燕菜、金铃炙、贵妃红、水晶龙凤糕、花折鹅糕、玉露团、奶酪樱桃、婆罗门清高面、汉宫棋、甜雪、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通花软牛肠、光明虾炙、白龙臛、羊皮花丝、小天酥、乳酿鱼、葱醋鸡长生粥、葡萄酒等,无不令人垂涎三尺。 未几,时辰已至,女皇命上官婉儿宣布内廷宴饮开始。上官婉儿的祖父上官仪曾是密谋废掉女皇的“恶首”,但女皇对其子孙却并无歧视,还命上官婉儿掌管宫中诏命,就连群臣上奏的内容,有时也会令其过目并参与决断。 只见上官婉儿提声对众道:“圣人有命,宴饮正式开始!”言毕,太常寺下的乐师开始奏起十部乐及女皇自创的圣寿乐、长寿乐、天寿乐和鸟歌万岁乐。 这十部乐是在隋朝九部乐基础上革新而来,共有十部,即:《燕乐》《清商》《西凉》《天竺》《高丽》《龟兹》《安国》《疏勒》《高昌》《康国》。 音乐响起,舞女们头戴金银宝饰,身着罗衫,脚蹬锦靴,登上戏台,在灵动的乐声中翩翩起舞。 一霎时,歌舞升平,台下观众看着舞女纤细的腰身,婀娜的身影,不觉大饱眼福,一边饮食,一边拍手叫绝。 少时,太子李显端起银酒杯向女皇道:“母皇,儿臣先敬您一杯,愿母皇身体康健,愿大周长盛长宁!” 只见女皇浅浅一笑道:“太子有心了。” 女皇欲饮,只见张五郎抢在前面:“陛下正在养病,不宜饮酒,就让五郎代为表示吧!” 女皇应允后,张五郎拿过酒杯,一饮而尽。接着众大臣一齐举杯站起,也是说些祝福恭维的话,二张兄弟皆一同代过。 少时,上官婉儿站出对众道:“诸位公卿大臣,你们为国事操劳,殚精竭虑,今日夜宴圣人特命司膳寺将南海郡进献来的千年灵龟熬制成汤,分与大家,愿诸位皆可身强体健,延年益寿。” 言毕,上官婉儿命庖人抬上来一口青铜大鼎,众皆好奇不已,上官婉儿又进一步作解道:“此千年灵龟,体形硕大,故放置于鼎中。此汤营养丰盛,实乃大补之物,诸位大臣且慢用。” 庖厨取下鼎盖,一霎时,堂内香气四溢。 上官婉儿亲手将龟汤盛入金碗,端与女皇品尝,女皇喝了一口,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并示意将此汤分与众爱卿。 上官婉儿受命,吩咐庖人依次分好龟汤、龟肉,递与在座的大臣品尝,并强调道:“诸位若不够可以续添。” 众人闻言皆起身感激道:“谢圣人赐汤!祝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大冷天的能喝上一碗热龟汤,真是又滋补又暖身啊!” 武思远平日吃惯了珍馐美饫,尝罢龟汤却觉此乃一次难得的享受。 武思远乃武曌之侄,为夏官、春官尚书,监修国史。他曾为拍女皇和二张的马屁,给女皇上奏书,言六郎根本不是凡人,而是周灵王的太子仙人王子晋转世投胎。 女皇晚年喜欢神仙方术,听了武思远的话后特别高兴,索性就让六郎扮作神仙的样子,穿上羽衣,骑着木鹤吹笙。 旁边一位官员闻言亦称赞道:“是啊,我听说这灵龟足有上千年的寿命,更为南海郡视作国宝,本是进献给圣人的,圣人念及我们工作辛劳,特意将此炖成汤羹分与我们,这是何等大的恩德啊,作为臣子,我们该尽忠职守,为圣人分忧。” 众人尝后俱是溢美之词,不料张汉阳却滴汤未沾,张五郎见状走来气呼呼质问道:“张相,圣人难得赐这千年灵龟汤,你怎么不喝?” 张汉阳解释道:“我肠胃不好,恕不能饮此汤。” 张五郎闻言有意激道:“这可是圣人的旨意,你竟敢抗旨不遵!” 张汉阳见张五郎仗着女皇宠幸,嚣张跋扈,不禁气从心来,却又咬牙忍住。 大臣们无一敢上前劝张五郎一句,只是悄声议论:“如今女皇重病缠身,难以亲理国事,那两个妖人心术不正,把持朝局,连太子这等宗室亲王都难以近侍,这样下去,大周岂不危矣?” 另一位大臣叹息地说道:“哎,他们得宠于圣人,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事到如今,我们亦得想好自己退路,不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料这事被一旁的临淄郡王李隆基正好看到,他见张相受此羞辱,心中不满,其父李旦看出他欲出手相助,小声叮咛道:“莫要意气用事,徒惹是非。” 李隆基只道:“父王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只见李隆基站起身,走到张五郎跟前,温言劝道:“不过是一碗龟汤嘛,张国公何必如此动怒。今日圣人赐宴,是为了拉近我们臣子间的关系,张相既然身体不适,又必强人所难呢?我想国公定也不愿因此小事而惊扰圣人,负了圣人的一番美意,还望国公三思。” 张五郎略一沉思,神色不豫,只哼了一声便走了。这时李隆基走近张汉阳,关切道:“隆基见张相尊体欠安,不知现在可好些?若是需要的话,我去禀明圣人,派人送您回府休息。” 张汉阳感激之余又忐忑不安:“不劳费心了,郡王对老臣的一片深情,我已心领,只是你今日为我得罪了那二张兄弟,他们又是极爱记仇之人,恐日后会处处针对你。” 李隆基心中并未恐惧,反而笑道:“张相莫要为我的事担忧,我自有办法应付。我在这内庭历练了二十年,早已明白一个道理,事不三思终有悔,人能百忍则无忧。 张相能忍辱负重,气魄不凡,隆基向来敬重您的人品,现眼看着您受这般欺辱,怎能无动于衷。再说那二张虽嚣张跋扈,但也慑于圣人威严,一切须看着圣人眼色行事。我拿圣人压他,也是为他考虑,他是个明白人,自不会过分计较的。” 张汉阳听了李隆基一番话,心下稍安:“我已行将就木,也不图有什么大的作为,只希望能守好先帝创下的基业。今夜表面看去无甚波澜,可我总觉得有场大事将要发生。你今肯帮我,我便知道你我早已同仇敌忾,现只有我们联手,才能多几分胜算。” “能为社稷出力,惩奸除恶,隆基义不容辞。清君侧虽已迫在眉睫,但我觉得,行大事者还须看准时机,现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不如我们再帮它一把!” “此话怎讲?”张汉阳问道。 “据我身边探子来报,那二张今夜特意请了胡僧来表演幻术助兴,若不出我所料,他们恐会借此机会行不轨之事,我们若在场,倒扫了他们兴致,不如您以患恶疾为由,我托人将您送回府上。这样眼不见为净,亦可抽身而去,保存实力,一旦瞅准时机,再将其一举歼灭。” 张汉阳仔细一琢磨,感觉不失为一良策,只是还有些忧虑,他说道:“此计甚好,就按郡王说的办。可那二张若是起疑,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