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监派去的马车接上林玄泽一众后,径向长安的梁山驶去。林玄泽望着一路走过的路程,不禁叹道:“阿爷也不知现在何处,是生是死。幻天堂在我手里沦落到这般境地,我愧对于您。”崔乾闻言安慰道:“少主,快别这样说,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堂在您的带领下,为当朝立下奇功,只是那武思远手握大权,圣皇又骤然薨逝,我们能有幸存活,已是万幸。此番未能抵达岭南,反而阴差阳错要去修建陵寝,想是老天有意安排。我们只要顺其自然,化险为夷也未可知。”林玄泽问道:“这乾陵不是已完工封闭了,为何还要招募这么多匠工,莫非圣皇亦要安葬于此?”崔乾道:“看来是有这种可能。” 一旁卢坤好奇道:“这是要与高宗同葬一处,还是要在乾陵旁另建一座陵墓?”林玄泽道:“乾陵早已封闭,我曾听堂主说,陵内机关密布,鲜少有人知道墓穴的具体位置,更别说将其打开了。由此看来,这葬在一处是不大可能了,除非圣皇临终前留有遗诏。”卢坤问道:“堂主怎会知道这些,莫非他去过乾陵?”林玄泽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小时候,他曾向我说过此事,我有些记忆罢了。”崔乾道:“听闻那梁山是长孙无忌和李淳风勘选的陵址,说此地是世间少有的龙脉圣地。袁天罡亦曾为高祖选址于此,不过他曾多次向高宗李治建言,说这梁山阴气弥漫,大利女主。武后得知此事后,便利用侍寝机会,说服了高宗。袁天罡深知,此选址预示着‘代唐者,必武昭仪也’,为免遭牵连,便辞官云游而去。” 林玄泽闻言好奇问道:“圣皇执意选址梁山,到底有何深意?”崔乾道:“袁天罡曾有言,说太宗所葬九嵕山为龙首,而梁山是周代龙脉之尾,更利于女皇。梁山北峰居高,南有两峰,似女人乳状,远远望去,整座山像一个女人躺卧在地。袁天罡还说,梁山主峰直秀,属木格,南二峰圆利,属金格。三座山峰虽挺拔,但远看却方平为土相。正所谓金克木,土生金,整座山形龙气助金,地宫营主峰之下,大唐江山必为金格之人所控。而事实证明,这金格之人,正是女皇。” 林玄泽闻言叹道:“照此说来,圣皇早就看出此地的风水有利于她,难怪她在执政期间一直扩建乾陵,原来是为了死后能葬于此处。”崔乾道:“不错,我想圣皇临终前必然留下遗诏,我们此去修乾陵,实则是为圣皇所用。”林玄泽忧虑道:“圣皇生前做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若是葬在乾陵,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吗?”卢坤道:“反对那是自然,如若遗诏已定,中宗又能如何呢?”林玄泽道:“若真如此,我们此去必定凶多吉少。”崔乾闻言应道:“少主说得没错,我们要小心谨慎,做好脱身的准备。”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驶入长安。只见衙役上车用黑布将他们的双眼蒙住,并好心强调道:“我们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接下来,少府监的官员会押你们去往陵地。你们切莫像先前那般多话,不该问的就别问,免得遭受皮肉之苦。”言毕,衙役凑向少府监官员,说明情况后,便将押运之事全权做了交接。随后,众人在少府监官员的引领下,乘车径直来到梁山。 乾陵的整体布局与长安城近似,分皇城、宫城和外郭城三大部分。四周有城垣两重,内城分别设有东南西北四门,分别为青龙门、朱雀门、白虎门、玄武门。 梁山地势险峻,进入陵园兆域的阙门后,众人下了马车,开始一路步行入陵。通向朱雀门的神道两侧,耸立着蔚然成形、栩栩如生的石人。西侧三十二尊,东侧二十九尊。这些石人背部皆刻有国别、官职和姓名,是当时唐王朝属下的少数民族官员和邻国王子、使节的雕像,被称为蕃像。它们的穿着打扮各不相同,有袍服束腰的,也有翻领紫袖的。皆双双并立,两手前拱,整齐恭敬地排列于陵前,仿佛在列队恭迎皇帝的到来。 待马车在朱雀门口一对巨头披鬃、瞋目阔口、凛然挺拔的石狮前停下后,守门卫士上前搜查了一番众人,确定并无可疑之物后,方才依少府监掌固所报名单造册登记,放几人通行。 众人沿朱雀大道来至营建现场,当摘下黑布的那一霎,光线针尖般刺了过来,林玄泽不禁用双手挡在眼前,好一会才缓缓睁开。他转头扫视了一圈,见四周全是正在雕刻巨石的工匠。是时,少府监掌固上前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将在此工作,直至圣皇顺利安葬。你们要协助那些开挖陵墓的石匠,将他们手中变钝的凿子打磨尖锐,并将凿下来的石块,用筐子盛满,肩挑背扛,运出陵墓。”众人无奈只好领命。随后他们捡起用钝的铜凿子,顶着山上的冷风打磨起来。 林玄泽正做苦役时,忽听到一旁石匠说起此地有匠工失踪的事,便好奇问道:“大哥,你方才说昨夜有匠工莫名失踪,这是怎么回事?”石匠低声道:“我们也不清楚,听说失踪的六人是技艺高超的画图匠和雕刻师。”林玄泽闻言诧异道:“他们为何会失踪?”石匠道:“我也纳闷,不过我听说,他们近来在为圣皇制作镇墓兽。”林玄泽好奇不已,但见少府监掌固过来巡查,忙低头干起手中的活来。 却说武思远回到府中,叫来谋主崔毅道:“我有一棘手之事,需你给我支支招。”崔毅道:“大王直言便是。”武思远道:“早朝后,陛下将要刻的碑文给了我,不过这碑文是在圣皇执政期间拟定的,全是些对她歌功颂德的话,她现突然去世,留下遗诏,要去帝号,称自己为‘则天大圣皇后’,并要求与高宗合葬于乾陵。这身份突然变为皇后,碑文自是要大改,你看该如何调整?”崔毅闻言思虑一番,分析道:“圣皇不失为一位治国之能人,她生前所做的贡献,众人有目共睹。可人无完人,若只论功不言过,显得不够公允,自然会遭人抨击。”武思远问道:“你意是功过都写上去?”崔毅迟疑道:“女皇留下遗诏,要将身份改为皇后,如此一来,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皆应属于辅政,她的功绩自然都是高宗的,某认为还是不刻一字为好。” 武思远闻言诧异:“不刻一字?我听人说圣皇命一位叫林元丰的幻术师,为她找来一块重达百吨的神秘巨石,此石是专门为她立碑用的。如此珍贵的一块巨碑,若不刻一字,岂不有违圣皇遗愿?”崔毅道:“圣皇晚年已觉自己杀孽过重,愧对死去的李唐先祖。岂不知这碑上一旦刻上她的功绩,便会召来灾祸。如若一字不刻,功过与否,便留与后世评说。” 武思远闻言点头道:“你分析得在理,可陛下限我七日内拟好碑文,若不刻一字,如何向陛下交代?”崔毅道:“您只要道出其中利弊,我想陛下自会明白。”武思远沉思半晌道:“也只能这样了,陛下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