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十来分钟,计佳韫从电梯厅过来,越过隔板探头探脑。
她锁定许杏然,狂奔而至:“久等了吧。”
“没多久。”许杏然撑着脑袋发呆。
计佳韫撇撇嘴,摸出手机翻评分软件:“为了不让你白等,带你去家好吃点的。”
饭店隐藏在商圈附近的巷子里,计佳韫没开车,挽着许杏然慢悠悠晃过去。
地下通道庞大如迷宫,沸腾人声裹住四壁。
绕几个弯,计佳韫突然拉住许杏然,把人带到柱子后:“你妈妈。”
“陈女士。”
许杏然不明所以地回视,却也下意识整个人缩进立柱阴影。
藏好了,她才问:“没看到我?”
“应该没,我也只看到她后脑勺。”
计佳韫手藏在袖子里,隔空点斜对角的中式糕点铺:“那边呢,你小心点看。”
许杏然歪出半边视野,远远瞧那身影。
头发新染了棕色,带点红调,卷卷地落在肩上,挎个长相小资的皮质包,正在招手呼叫服务员。
“走吧,”她扯一扯计佳韫,“再晚点更加没位置了。”
“不用打招呼?”
许杏然示意面前隐身用的水泥柱:“你这是让我打招呼的意思?”
“……我也是下意识反应。”
确实搞笑,计佳韫扑哧乐起来:“那赶紧走吧。”
到店里坐下,许杏然终于想起处理方才那条消息。
她跟秘书回:『我那周要去出差,就不参与聚餐了。』
『不好意思,祝活动顺利,玩的开心。』
秘书叫刘馨清,是早几年毕业的江大学姐。她没多追问,回了个『没关系』。
『如果有变动的话,都会在群里通知的。记得查看~』
许杏然没说自己把群都退了,回个孤零零的“好”。
放下手机,计佳韫已经帮她把碗筷用热水冲过一遍。
“谢谢。”许杏然拿起壶子给计佳韫斟茶。
见许杏然终于忙完,计佳韫小心发问:“陈女士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不知道。”
许杏然盯着还未滚沸的汤锅,油圈沿着水周一吐一吐:“不知道来做什么,但不会是来找我的。”
“那就好,”计佳韫耸肩,“陈女士一天天在想什么不是我能猜到的。”
“你放心,她现在巴不得见不到我,”自己妈什么样,许杏然这几年越来越摸得清楚,“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在这边老实活着就行。”
等菜一应上齐,计佳韫高高举着手机拍照。
热气升腾,她用力挥开。
对着屏幕鉴赏半天,她嘟囔句:“这里光线太暗了,都拍不出什么。”
“不是你要坐窗边的?”
“对啊,肉眼看起来就很好看啊。”
手机塞回包里,计佳韫拿稳筷子加入战局:“任匀安真没品。拍照这种事,我每次都要跟他吵八百回合。”
“他说什么?”
许杏然用勺子给两人盛上汤,移动的热乎气飘到半空才消失:“说我们的饭不好吃?”
“那倒没有,”计佳韫冷漠地拎动嘴角,“说我的拍照技术烂而已。”
许杏然低头喝汤,终于有想笑的冲动,赶忙收住:“他什么时候过来。”
“不知道……好像在往这边投简历了。”
停顿片刻,计佳韫低声道:“有病,原来的工作又不肯好好干。”
大学的时候,任匀安的视频频道就小有起色,够赚不少零花钱。
爱好变成职业,毕业后,任匀安和朋友合伙经营自媒体,弊端很快浮上现实。收入与勤奋程度挂钩,不稳定,在生活开销上下晃动。
计佳韫从不和任匀安聊工作上的事,哪怕任匀安主动提及,也会浅浅略过。
计佳韫希望他多接些广告,或者每个月多些产出,起码能收获起色。但她只是憋着这些话,秉持互相自由发展的态度毫不打扰。
许杏然挺赞成计佳韫的态度,喝完汤安慰她:“别多想,换工作不一定是坏事。”
“而且,他多半是为了你来这边。”
“……鬼知道。”计佳韫沉默几秒:“随他折腾吧,反正不关我的事。”
—
陈之叙第二天才收到校友会发来的消息。
刘馨清先是代表理事会关切几句,随后邀请陈之叙加入校友会创办的几个运动娱乐俱乐部,空闲时可以和校友们一起强身健体。
客套到最后,终于轮到新成员聚餐的事。
没等刘馨清细说,陈之叙已然发问:『就是新入群那些人?』
转发完聚餐信息,刘馨清才跟他解释:『是的。毕竟才加入校友会的大家庭,我们肯定会邀请新成员来聚餐的,也算是迎新了。』
陈之叙点开那些链接一一查看,没看到想知道的东西。
他返回去,又问刘馨清:『许杏然来吗』
刘馨清的回复晚了几秒,但得体的语句依旧:『杏然跟我们请假了呢,她应该是没法来了。』
『她没说理由?』
刘馨清的回复更慢了,陈之叙没耐心等,只烦躁地自我回答:『算了,不用告诉我。』
『我那天也有事,没法去现场,很抱歉。』
对面终于从蜗牛壳里重新冒头,发来断断续续几段:『我们到年底之前可能就只有这一次大型聚餐了,理事长和秘书长都会抽空过来。』
『这边还有很多航屿的前辈,之叙说不定可以找学长学姐咨询一下。』
陈之叙反复切屏,动作又急又重,手机仿佛成了个打地鼠机。
戳开许杏然的头像,却组织不成语言,问什么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沉默得足够久,他组织好语句,也给了秘书长长一段回复,充足地表达歉意与感谢。
结束对话后,陈之叙塌回电脑椅里,又回溯到那滩烂醉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