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叙有些烦躁:“先回消息。”
“哦。”既得大赦,许杏然埋头钻进手机。
她敲字很快,接连敲个没停,好像不打算回到对话。
两种铃声交错在响,踩上神经,吵得烦。
陈之叙意识到不对。
“你有几个微信?”他眉头皱起来了,话语有脱离平和的趋势。
“学校用的是企业微信,主任找我,要补填表格。”许杏然平平静静地回复。
等放下手机,许杏然转眸,终于凝视他:“你好像搞错了。”
“嗯?”
“我删了我的东西,没再做别的。轮不到你赔偿。”
陈之叙顿住:“那媒体室——”
“照片,”许杏然举起牛皮信封,“我删了我们的照片,还有我留在研究所的证件信息,再没别的。”
收回手,许杏然继续说:“如果因为这些向你索要赔偿,钱我转给你。”
她指尖迅速,转账界面调转于屏幕,又转向陈之叙:“多少?”
李明宇的陈述掺杂大半个人感情,夸张过度。但眼下,事实却把他剩余的耐心尽数抽走。
陈之叙偏头查看后视镜,侧脸冷漠,避开她探过来的手机。
“我很夸张,是吗?”许杏然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你可以认为我大动干戈,我觉得值就足够。”
他啼笑皆非:“照片里也有我。”
“那我现在全部还给你。”
对话走到死路,怒意升腾,胸腔擂动。
唇绷成直线,陈之叙深吸一口气:“真的不打算解释?”
“这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天色暗得很快,或许是要下雨了。
许杏然凝视道路前方,干脆落字:“对不起。”
空气压抑,车内亦然。
开过一个路口,陈之叙找地方靠边,猛然刹停。
“我都没资格让你说分手,是吗。”他几乎咬着牙挤出这些字句。
手揪在安全带上,许杏然默然几秒才说话:“对不起。”
“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道歉。”
许杏然半侧过脸,几簇刘海搭在额旁,乌黑的眸子望过来。很平静,是一阵微风都不会刮出的动静,令人害怕她接下去的话。
“行了,”陈之叙打断,视回前方,“你下车。”
听不见那样,许杏然没动。
“下车。”嗓音降至冰点,如黑雾欲沉。
“记事本和照片,你还要吗。”
“不需要,”陈之叙指尖全捏紧在方向盘上,“你给我下车。”
这回,许杏然转身,打开车门。
“等等。”
陈之叙声音落过来,但她很清楚,这不可能是挽留。
“你记住,是我甩的你。”
车门阖上,嘭的一声,心里恍若闪过闷雷。
外头的世界终于下起雨。
雨刮自动打开,扭曲的摩擦声配着雨声,成为伴奏。
车开到小区地库,陈之叙在里头坐了很久,什么也不干。
课题组大群@他的消息弹到屏幕中央,映亮整个车厢。
陈之叙目光虚游几秒,挪回那寸屏幕,点开消息。
是有导师高祺在的群聊,他转发了一则航屿最新的业内新闻,有一段跟心理系挂钩。
借此机会,高祺专程在群里祝贺陈之叙,也当是通告师门其他同学:『恭喜学生陈之叙收获航屿offer!对航屿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多多向你们学长讨教。』
唐杭作为群管理之一,立马跟在后面@陈之叙,顺道甩出个鼓掌的大红色表情。
消息越累越长,不认识的名字居多。
手掌搓了搓脸颊,陈之叙吐息一口,试图涤洗神经。
他没斟酌,简单回一个:『谢谢大家。』
唐杭见他现身,立马在大群开启话题:『base(工作地)哪儿啊师兄?到时候近水楼台,找你去玩。』
陈之叙:『还没定。』
高祺问一句:『不想留在这边工作?』
还没来得及回,高祺已经另外私戳过来:『难怪让你回学校不愿意呢,原来是不喜欢这个地方。』
『没这个意思,他们有让我考虑总部的职位。』
高祺问得很细:『什么时候入职?』
『还不确定。』
『抓紧啊,别到时候年终奖都捞不着。』
和高祺私聊完,又在大群道谢几句,陈之叙退出界面。
点开短信框,没再不厌其烦地翻阅长如皇帝卷轴的发信,他利落删除消息。
眼前空旷,说不清是终点还是归零。
手指悬停,陈之叙一鼓作气,打开通讯录,把那双生子“许杏然”一齐踹出电子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