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显然超出许杏然的控制范围。
一切都在脱轨,她手里的钥匙已然微不足道。
拖着沉重的双腿,许杏然往服务站去了趟。
还是方才询问身体状况的女性工作人员,歉然地通知许杏然站内并没有收到失物,登记了电话和信息。
回到家,天染成全黑。
手机里躺着几条消息,群头像浮在上头,陌生,但一下子输入紧张感。
许杏然点开,把新学期教职工大会的安排过了一遍。
几个新老师私下建的群聊也跳出来,谭晋晋在里头问:『新老师介绍环节不会让我们上台吧。』
新招的科学老师杨语宁跟着开玩笑:『怎么,晋晋老师要写稿子了?』
谭晋晋的名字占天然优势,放在小学校园里,搁谁面前自我介绍都一句“管我叫晋晋就好”。
谭晋晋发个大笑表情,立马否认:『写什么写,我就是个凑热闹的。』
过一会,杨语宁认真回:『我们说个一两句足够了,领导和教研组都见过了,没必要再弄一出。』
说到这,谭晋晋直接@窥屏沉默的许杏然:『那小许老师可有麻烦了。』
杨语宁也跟着笑:『许老师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估计要在全校面前好好遛一圈。』
许杏然在屏幕这边不自觉吸气。她寻思,要写发言稿的或许是自己。
回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又问清楚学校能不能用小蜜蜂,许杏然赶紧下了单。
忽略那根几近断裂的弦,许杏然躺过剩余周末,工作日去参加新学期教职工大会。
如杨语宁所料,冗长的领导讲话过后,三位新进老师被喊起来自我介绍。
开学前有漫长几日的新进教师入职培训会,还有大大小小几场备课会议,和学校里大部分老师算不上陌生人。
谭晋晋坐在许杏然斜前方,大大方方立在会议室中间,一口本地音咬得脆亮,同数学组几个老师还颇给面子地用力鼓掌。她来实验小学顶岗实习过几个月,是新兵里的老油条。
许杏然做不到那么自然,顶着大半个会议室的打量憋完几句话,鸵鸟般缩回座位。
分管心理工作的张清河副校长算许杏然顶头大领导,他举着话筒多补充几句:“这是我们实验小学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心理老师,大家多给许老师点掌声。”
那些似探似询的眼风再度黏过来,稀有生物的自觉与无奈升腾,许杏然又站起来鞠躬。
会议结束,许杏然终于拿到自己的课表。
截图发给计佳韫后,对方回几串问号:『谁的课表?你们学校的?』
许杏然靠在椅背上敲字:『我的。』
计佳韫连甩省略号以表敬佩:『你不会下辈子都不想见到小孩子了吧。』
实验小学共六个年级,除去一年级七个班,其余都是六个班。
如张清河所言,许杏然是学校新招来的心理老师,又当军师又当士兵,负责全校的心理课程,课表满得像消消乐。
入职前,许杏然自认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直至这一刻,那种巨石兜头倾覆、压力直筑的感受才深刻具象。
下午依旧是各种期初会议,许杏然被喊去打杂。
才在一楼办公室帮着垒新书,又被主任一通call喊回心理辅导室。
副校长和德育主任都立在门口,正对着光秃秃的辅导室指点江山。
许杏然陪着两位领导在功能室晃过一圈,听他们说采购的设备家具都有哪些,又会怎样布置。
回到独立出来的办公室,张清河把功能室的钥匙交给许杏然:“有什么疑惑可以多问问林主任。”
许杏然应下来,冲林主任问好。
林小春不咸不淡地颔首,跟着张清河走了。
面试时两位领导都在,对许杏然的简历有些印象。
有前车之鉴,林小春不看好这个文气过重的女生。一来,许杏然面试表现并不好,对三尺讲台没有热情更没有天分,不是个可塑之材,二来,本硕都是顶校的高材生来小学干心理,比副科还要靠边站……她猜测,许杏然不会在实验小学呆过一年。
许杏然学包租婆那样甩着钥匙串的时候,手机又有陌生来电。
神经过敏的症状仍持续,她指尖在接听键上悬停,铃声快停才犹豫着摁下。
是派出所打来的。
捡到记事本的人报了案,通知许杏然过去一趟。
好消息来的是时候,今天就此不算糟糕。
许杏然抽出新发的办公用品,给钥匙黏上标签贴。分别写好功能室的名字,小心吹干,为新挪出来的空房间赋予生命。
干完这些,终于到开溜的时间点。
许杏然打车到离高铁站最近的派出所。
道明来意,她被带到位男民警面前。
隔着值班室的长桌,民警手里闪过熟悉的淡蓝色封皮,随即放到许杏然这边的桌面。
“许杏然?本子你的?”
“是,”盯着民警胸前的警号,许杏然不自觉延长话语,“上周在北站地铁弄丢的,那里应该有监控。”
男民警坐回台式电脑后头:“身份证出示一下。”
许杏然赶紧翻包,恭敬递上卡片。
键盘飞快敲击,男民警瞄眼许杏然,再次确认姓名:“许杏然是吧。”
“是我。”
对话就此终结,男民警拿着卡片,没有更多动作意图。
气氛使然,许杏然局促起来:“还有什么问题吗。”
“知道里面写的什么吗。”民警指尖指指本面。
“知道啊,”许杏然飞快溢出笑,“我喜欢写日记,特别是记录跟我有关的人和事。”
“好,”民警定定瞧她,又示意磁吸扣旁露出的相纸,“照片也是你的?”
“当然,照片是我的。”
停顿几秒,许杏然补充:“不过,照片里有别人。”
有什么在发生,许杏然隐隐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