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颠,悬崖之边,茫茫冰雪之中,赫然坐着一个红装少女。
如瀑的长发,在山颠的劲风之中,狂飞乱舞。
几个白衣飘飘的中年人呈半弧形,围坐在她周围。
而白衣人身后,高高低低,堆琼积玉。任谁也无法想象,晶莹剔透之下,竟是累累的尸骸,灼灼的血冰。
太阳破晓而出,在皑皑白雪之上,折射出诡异的蓝光。
左护法水中天缓缓睁开双眼,慈眉善目地看着若陷入沉睡中的红衣少女:“上官灵儿,你考虑得如何?”
另外几个人却耐心告罄。
“水护法,我们还等什么呢?”
“是啊,等着她养精蓄锐,再来给大家补一掌吗?”
水中天果断伸掌,制止大家。
毕竟是前任教主的掌上明珠,虽成败已定,却仍有不少拥护者。他不但不打算杀她,还打算好好养着她,倾月教能否上下归心,就看他能否给小公主足够的骄傲和体面了。
他在给她台阶,等着她主动走下神坛。
上官灵儿唇角泛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伸手折下自崖下探上来的杜娟花,拂掉其上的冰雪,专心致志编起花环。
待到把花环戴到头上,长发不再肆意乱飞,带着阳光的暖,鲜花的芳,冰雪的凉,在风中,很自然地轻舞飞扬。
几缕青丝,掠过轮廓精美的下巴,沾在唇角。嫣红的唇,倾刻间异常醒目。
众人不自觉都手脚发软,呼吸紊乱,咽起唾沫。却见上官灵儿迎着阳光站了起来,猩红的斗篷飘飞在缤纷的光影之中,若一株迎风招展的红梅。
她展开双臂,若花间精灵生出美丽的翅膀,祈求苍天的润泽。
突然。
纵身一跃。
……
昆仑山,倾月教,摸云峰颠,最后一战。
飞红漫卷,肠飞脑溅,猿悲鹤唳,冰倾雪崩……
上官灵儿从折腾她三个月的梦靥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鸟语花香的山谷之中,水中月着一件仙气飘飘的白袍,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这是哪里?”
“千里之外,东海之滨。”
“怎么回事?”
“我爹死要见人,活要见尸,他的那些狗都放出来了。上天垂怜,让我率先找到了你。你现在心脉尽碎,受不得西域苦寒,我只好带着你一路东行。”
上官灵儿冷笑:“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他暗中下了软筋散,她何至于败得那样惨。
凄惶之色在水中月眸中一闪而逝,他猛地闭上双眼:“我没想到,你宁肯死,也不愿嫁给我。”
上官灵儿霍地坐起来,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无耻叛徒,当年就应该让我爹戳瞎你的双眼!”
大颗大颗的泪珠自上官灵儿双眸滚滚而落。
昨日种种,历历在目。
小时候,每当懒惰逃避练武时,娘亲总是紧紧抱着她,一遍遍诉说,曾经的锦衣玉食,满门抄斩的绝望,逃亡中的颠沛流离,不能手刃仇敌的遗憾。
而爹爹却只想把她宠成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常常抱着她,讲他在荒凉戈壁中的惊鸿一瞥;搜尽天下奇珍异宝,把她的房间布置得富丽堂皇;捉来全天下的风流名士,只为教她琴棋书画。
爹爹不惜把与世隔绝百年的倾月教,重新卷入庙堂江湖,只为博心爱的女人一笑。
在她十五岁生日那年,爹爹满身血污从外面回来,手中提着一个发臭的头颅,头颅落地的那一刻,爹爹也倒了下来……
娘亲殉情。
倾月教大乱。
拥护的一派,因为她是上代教主的唯一血脉,要尊她为新教主。
反对的一派,却因为她是那个为倾月教带来灾难的妖女所生,杀之而后快。
朝廷也派出西征军。
她在内忧外患中苦撑三年,终是落得一败涂地。
两人对峙良久,水中月轻轻叹了口气:“小姐,你看,你现在连杀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上官灵儿无力地松开双手:“水中月,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迟早一天,我要你父子的狗命!”
水中月惨然一笑,站了起来:“好,我等着那一天。”
“你敢违抗你爹的命令?”
水中月摇摇头:“如果还是我爹说了算,那便好了。摸云峰一战之后,我们两败俱伤,朝廷趁机炮轰昆仑山,坐收了渔翁之利。我爹无奈之下,接受了招安,太后提出的条件便是……”
“我的人头?”
上官灵儿心下了然,听说现在的小皇帝是三年前匆匆从远房宗亲中挑的,断子绝孙的老妖婆又岂能饶了她?
“你爹都不敢违抗的旨意,你敢?”
水中月顿了片刻,忽返身,在她面前跪坐下来,痴痴地望着她:“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小姐。”
上官灵儿冷冷地转开头,却发现不远处躺着一个姑娘,不知是死是活:“那是谁?”
水中月浑不在意地冲姑娘一瞥:“你的替身。”
上官灵儿蹙眉:“你把她怎么了?”
“点了睡穴而已。”
上官灵儿轻嗤:“路上随便捡个小姑娘,就能当我的替身?水中月,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傻?”
水中月面露得意:“那场风云变幻的厮杀之中,见过小姐的都差不多死光了。还活着的那几个,心疲力竭之际,谁又能真正看清小姐的长相呢?而这个小丫头,还真跟小姐有几分相像。”
他兴致勃勃地把那小姑娘抱过来,给她看。
纵使双眸紧闭,却依然能看出一定是哭过许久,面部轮廓娇好,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哪里就跟自己像了?水中月就是个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疯子。
上官灵儿冷冷地盯着水中月:“把她送回家去。”
水中月嘴角弯起,眸中的光茫,邪性,狂热:“谁知她家在哪儿。一个落难孤女,老爹和家仆都死在山匪刀下了,如果不是我,她早被几个臭男人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