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内涵深;你的用词雅,我的遣句洁。但见两人把那菊花从播种到发芽到花蕾到绽放到凋谢又咏又叹又哀又悼,说了个遍,斗得是不分上下,胶着难解。
怡耒说出一句:“片片相思浓稠密”
郡主立马对一句:“垒垒黄土作路至”
怡耒又说一句:“自古重阳高风节”
郡主不到片刻,便回:“一吐芳香气艳绝”
怡耒大笑,高声又喊道:“满城风霜不掉色”
郡主不过半刻,又对到:“染成诗词寄秋意”
怡耒微微蹙眉,不服气地又道:“远岫半途费心机,求得东篱玉瓶枝”
郡主听了,磕磕巴巴续道:“南......南鸿......归雁......叠重影,羽翼......羽翼轻沾孤标气。”
怡耒不禁轻声赞一句:“好句,”而后继续道:“去年陈梦泣故人,今......”怡耒尚未念完,郡主便抢先续道:“今晨菊酒邀旧知”
怡耒嫌弃道:“不妥,不妥”
郡主却不理会,义正言辞道:“怎么不妥,我觉得很好,”对着围着的众人又道:“你们说是不是。”众人有附和的,有摇头不语的,有笑着看热闹的,只有少数人有认认真真在品诗。
怡耒无奈,只得紧接着作了一句道:“都说哀思月色里,唯有醉时可忘记。”
谁知,这么俗的一句,未及片刻,郡主便想了出来,道“秋天秋意秋风起,菊色菊香菊花开。”
郡主念毕,周围众人都不约而同笑了出来,连连说好。
怡耒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略思忖半刻,微微笑道:“黄金无香碾作泥,一抔净土出秋华。”谁知这一句却把郡主给难住了,左思右想,才回一句不三不四的道:“西风半夜落满地......几缕芳魂借......向瑶池,几缕芳魂向瑶池。”
菊是隐士之花,隐士向来不爱名利金钱偏爱凛霜绽妍的菊花,所以用黄金作泥去育出的菊花,如何不美得璀璨绚丽?可惜西原郡主是外邦人士,如何知道汉人对菊的情节?她偏不服,非要再斗。怡耒自誉有才,与人斗诗斗书向来没有输过的,却不曾想,今日遇到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女子,便不顾身份与她理论起来。这西原郡主呢,在自己的国家骄横惯了,忘记了此时是在异国他乡,没人知晓也没人惧怕她的尊贵身份,她情急起来,便又是吵又是闹。怡耒年轻气盛,又如何受得了她如此这般的刁蛮?亦发怒上心头,与她辩驳。一来二去,便把好好的斗诗大会变成了街市吵架。
裴乂见着两人闹得不成样子,却又不好出去,左右为难,焦急难耐。突然,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只见那郡主跑到那放酒的桌子旁,要去抱起那坛百谷酒,怡耒眼见着便又气又急,想跑过去与她抢夺起来。抢着抢着,也不知是谁的过错,那坛酒就掉到了地上,好大一声响,把围观的人都震得摈住了呼吸。好可惜,那美酒,还没进肚呢,就便宜了那地上的石板泥土,这回真的是入土育菊了。而那两个当事人呢,早被溅得一身的酒水,衣服湿透了,也不管不顾,先前在辩诗,现下又开始互相推卸起责任来,真是无休无止,让人没眼看。而事情也开始愈演愈烈,方才还只是两个人在吵,现在酒没了,怡耒气不过,叫上自己的侍卫把那郡主和她的婢女禽住,就要带她去衙门评理,那郡主不服,不断挣扎,与侍卫的扭缠中,不小心被其中一人踩住了裙子,她一往前走,裙子瞬间被撕裂了一大片,露出腿来,另外一个人想躲又不小心把她头上的发髻扯了下来,瞬间,她的长发滑落,头上的银铃掉下,惹起了人群的一阵诽议和嬉笑。一时间,怡耒和郡主都傻了眼,郡主虽然行为粗鲁,但到底是一个女孩,此时便委屈地呜呜地大哭起来。
裴乂见事情不妙,再闹下去,非得出事不可,便赶紧跑了上去,将自己的外衫披在郡主身上,与她解围,而后又对怡耒道:“这位公子,看起来也算是有教养有见识之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一个小女子,也不怕人笑话?”
怡耒正想为自己辩驳,却发现来人是裴乂,顿时由怒变喜,只笑着惊喜道:“姐姐?”
裴乂对他使了个眼色,摇摇头,他便知道她是不想暴露身份,便顺着她的意,和颜悦色地道:“姐姐,我可不是故意为难她,是她技不如人,还不讲道理,斗诗输了还打烂了我的这坛酒。”
裴乂知道这事郡主理亏,自己也不能蛮不讲理就带人走,她也不想用什么男女之别来逼迫他放人,思虑了片刻后,只见她凑到怡耒身边耳语道:“殿下,还记得您跟我的打赌吗?我吃完了那些糕点,你输了。”
怡耒看着她,笑道:“你果真是自己吃完的?”
裴乂回道:“那当然,莫不是您想抵赖不认账不成?”
怡耒又笑回道:“当然不是,既然姐姐赢了,那我自然什么事情都愿意为姐姐办。”
裴乂又认真地对他道:“如果我让你放了这位姑娘呢?”
怡耒一听,急了,道:“可她......”
裴乂又说:“您说过的,什么都愿意。”
最后,怡耒也只得委屈巴巴地说道:“那好吧。”
裴乂对他笑了笑,走回郡主身边,大声又对怡耒和众人道:“‘黄金无香碾作泥,一抔净土出秋华’确实好诗。公子诗才横溢,志境淡泊,不爱黄金爱黄花,小女子佩服。只是想问公子,如果我能接出下句,公子能否放过这位姑娘呢?”
怡耒一听,便欢喜道:“如果这位姐姐能接出下句,那我便放了她,姐姐请吧。”
只听裴乂道:“朱门玉户好风景,怎知篱下人饥馑。”念毕,裴乂见他愣住无言,便扶着郡主从人群中离去。怡耒还想再留她,巴巴地喊了几声姐姐,见她连头也不回,不禁低落丧气。身边的随从问他道:“殿下,您怎么就让她们走了?小人听着她那句诗对得可没有殿下的好。”怡耒自嘲地笑着回道:“你不知道,我先前的诗句自比隐士,爱菊,不惜碾了黄金去育凌寒绽放的菊花。她却回我‘朱门玉户好风景,怎知篱下人饥馑。’,她这是在骂我长在朱门玉户,所以才有黄金碾了去育菊,自以为是高雅淡泊其实是沽名钓誉,并不知道人间疾苦。世间大部分的寒英都是那些是冒着饥饿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