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没见过的丑陋的生物来,用瘦骨嶙峋又黑又长滑溜溜的爪子一把把地上的人拖进去那无底的黑暗中去,就像那街口边的说书先生口中的水鬼。
怡风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是一想到鬼啊什么的,免不了还是感到恐慌。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能是这辈子做的亏心事实在是太多了点,怡风瞬间汗毛竖起,被夜风吹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想伸手去把蹲身查看什么的裴乂拉起来,可是,还没伸手,便听到裴乂突然窜起来喊了一声:“找到了”。她这一喊,倒是把旁边几个人都惊起一身寒毛。裴乂回过头来,看到他们三个个个都呆住了,那十分不经吓的章哲还不断地拍拍他自己的胸脯以使自己平静,还连连喘气,裴乂一见便觉好笑。
“裴姑娘,你这是在找什么啊?”苏阳景还算淡定,紧接着问道。
“当然是找渡河的桥啊,你们看......”裴乂一边指着前面的一摊流水,一边对着众人说道。众人不解,又靠近溪水,学着裴乂刚刚的样子,往那黑黢黢的溪流望过去,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个个又困惑地看向裴乂。
裴乂微微笑着,大有得意的神色,又看看怡风,见他亦是不解,当下便对着那三颗迷惑的脑袋瓜子说道:“你们看到溪水对面的那棵树了吗?”众人随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在一堆大树小树和整整齐齐地林立其中的竹子间看到了一棵挺拔巍峨的大树,但是却拿不定主意,这到底是一棵什么树,尤其是在这黑暗中,若不是她特意指名,断不会留意到有这么一棵大树突兀地生在在这一堆常见的香樟树之中。既然突兀,那众人如今看出来了,也就自然知道她口中所指的“那棵树”便是这颗树。
“不知道这里面有何缘故?”苏阳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早已十分了解裴乂,知道这棵树种在此处必有缘故,他平生最喜各种奇事趣闻,如今早已忘了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居然想听裴乂给他来一段精彩的说书。裴乂正欲开口回应,不料怡风却打断道:“故事就不必说了,直接说怎么过溪吧。”裴乂突然被浇下一盘冷水,免不了心内有不服之气,但是念及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也就努努嘴作罢了。随即解释道:“正对着溪对岸的乌榄树的方向,在溪水中有一条木桩打的桥,只要摸索准了,就能淌水过溪。”
“你,确定?”章哲本就胆小,若不是怡风亲自去了他府上请,他是断不会跟着来什么垵州的,要不是今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他也不会天黑了还在山间小道上窜来窜去,现在还要走那看不见的桥渡溪水那简直就是在挑战他做人的底线。
“我从前倒是经常来,只是过去的水位也没有这么高,水流也没这么急,还是白天,只要留心,水下的木桩多少还是能看见的。今晚,既无月色,水位又高流速又急,也不确定这底下的木桩到底有没有被拆了。我老实告诉你们,我其实也没多少把握。”
“可是,如今我们也只要这么一个办法了。”怡风内心,虽然也多多少少有些发怵,只不过,自己作为领队的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怯懦之色,影响军心呢?内心稍微地挣扎了一下,也就壮起胆子来,继续道:“带路吧。”
裴乂的心,当然也不是表面的那么淡定,其实她也很害怕。一来,她怕自己判断失误,害得众人被水冲走,二来,她也确实还不想死。人生的遗憾还有很多先不说,才刚回到家乡,尚未来得及吃上一碗半碗的牛腩河粉便命丧小溪,岂不是太过荒唐?
听完怡风下达的命令,裴乂并没有立即就向那溪水走去,而是在那地上来来回回地巡视一番,从地上捡起四根又长又硬的树枝递给其他三人,一人一支,然后道:“这树枝你们拿着,一来可以帮助找到水底下的木桩。二来,到底能借个力,等我们走在水中的时候,遇上激流没有稳住身子尚可一用。”说毕,等众人接过树枝之后,她便站在了那乌榄树的正对面,用树枝往那水底来来回回地撮。不一会,果然碰到了硬邦邦的东西,她立即回眸过去对众人笑道:“找到了。”随即,便迈开腿,往那水走去,鞋尚未碰到水面,便突然被后面的力量往回拉住了。她再一次回头,只见怡风对她道:“不如,让我来吧。”
裴乂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怡风居然这么的有风度。可是,她却不是一个娇滴滴等着被保护的大家闺秀,便道:“殿下身份尊贵,这种冒险探路的事,还是让小人来做吧。”
怡风被她呛了这么一句,一时窘迫,既不知道是继续由着她去好,还是自己来好。他既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关心她,心里又免不了放心不下,然而尚未来得及再去劝说,裴乂却早就推开他搭在她身上的手,一手挽起外围的裙子露出里面的裤子,一手拿着树枝往水里探去,摸索着踏出了第一步。等她踩稳了第一个木桩之后,她又一次回头,对还在战战兢兢的三人说道:“来吧,没事的,你们都拉着我,跟着我的脚步慢慢地走就行了。”
走在裴乂身后的是最胆小的章哲,他全身发抖发颤得厉害,带累得走在他前面的裴乂也稳当不下来,也带累得他身后的苏阳景抱怨声连连,只怕那溪里的小鱼小虾都要被他抖得醒了过来。怡风走在最后,他身高又最高,水位和水的流速对他的影响最小,且跟着前面的三人的出水入水的痕迹,他很快就能找准水底下的木桩位置,所以这短短的淌水渡溪之路对他来说并不十分困难,反而比较轻松就过去了。
等到四人都上了对面的岸上,裴乂又指了指前方的乌榄树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里。”众人又随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这时才知道,原来他们离那乌榄树还很远,并不像在溪对面看到的那样,以为那树就是种在了岸边。
还没歇过几口气,四人又拖着湿漉漉的衣裙鞋袜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那棵乌榄树而去。等走近了,才隐隐约约地看到似乎有人影走来走去的样子。但是人影并不多,周围似乎还有不少的帐篷,虽然是在黑夜里,但是那帐篷似乎比黑夜还要黑,想必是用更黑的墨布来搭建的吧,毕竟这里叫“黑市”,自然不会是大红布大绿的布高高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