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只是为了消除她的拘谨,他又笑道:“我看林军师倒是眼熟,想来林军师的父亲也是朝堂重臣?”
对于家世的问题,裴乂早就料到会被问起,因此也早就想好了答案,只见她从容地回道:“家父是苏垵林家,以教书为生,虽是书香世家,可家族中却从没有人做过官。”
那历帝一听,又大笑道:“如此可就是天意了,你们林家世世代代为朝廷教人育人,却从未享过朝廷之碌,现在便是让你来向朕讨债来了。”
众人听了也笑跟着历帝笑了,又有人附和道:“确实如此了。”
若说裴乂此前对历帝没有恨没有惧,那肯定是假的,可是这一次,见他却和蔼多了,通情达理多了,一种矛盾的情感在她的心中翻滚。
“林军师之前可来过京城?”历帝又问。
裴乂如实回道:“来过。”
“哦?”
裴乂又回道:“年幼的时候家父将臣许配给一名士,那名士后来举家搬迁来了京城。等臣大了父亲便送我来京城准备婚嫁,后来出了点意外,那名士娶了别家的小姐,臣在京城游历一番自又回去了。”裴乂当然知道怡风在听,但是她没办法,她只能将故事一半真一半假的讲出去,不然,她没法面不改色地站在这个地方,面对如此多的眼睛,去编造一个完全不存在的故事,去糊弄陛下糊弄百官,糊弄她自己。
“哦,还有这等负心汉,说出来,朕替你做主去。”历帝生气道,虽然他可能也并非真的生气,只是场面话而已。
“谢陛下为臣作主,只是,臣早就不在意这事了,若不是要回陛下的问话,臣早就忘了这些事。况且,若不是他当初娶的不是臣,臣又哪里有机会四处游历,然后留在西北帮助宁王抗击西原,建功立业呢?”
历帝又笑道:“哈哈哈,如此说来,倒是要赏他了,若不是他,我们历国倒要少一位出色的军师。”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此看来确是天意啊。”又有人附和道。
裴乂和历帝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剑刺向怡风的心,他想逃离这里,可是他的眼睛又舍不得离开她一刻,这个他五年没见,魂牵梦绕,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人。她黑了一点,瘦了一点,脸上多了两道皱纹,发髻变了,眼睛还是那么明亮有神,像是会说话一样,嘴巴吧啦吧啦的时候最可爱,仿佛什么话都难不倒她。今日进宫她倒是穿得比从前华丽一些,端庄一些,黑色的织金交领通袖,红色的织金裙子,倒也很适合她。五年不见,她如今的模样依旧让他心驰神往。
听着她编的那些话,惹人心痛,可是能这么静静得看着她,又让人欣喜。怡风拼命地忍住,不让自己冲出去拉着她的手就跑,跑离这个大殿,跑离皇宫,跑离京城。
“军师来京城可有地方住?”历帝又问。
“暂时跟着四公主住在苏将军府上。”裴乂回道。
“住在苏府上啊?”历帝听见如此回,脸上一闪而过一丝不悦,想来他是不希望裴乂和苏家走得太近了。
“臣在京城没有熟人,而这同行的只有四公主是妇人,所以便只能暂且借住在苏府了。”裴乂连忙解释道。
历帝一听,便也觉得有理,所以也不好再怎样。
倒是李竹钦这个时候走出来,道:“林军师多次以身涉险,护国有功,不如赏一套京城宅子给军师,以后,她若奉召回京述职,倒也有栖身之所,不用借住他人之府。陛下,以为如何?”
历帝想了一下,道:“倒是个好法子,就是不知京城哪里还有空闲的宅子?徐尚书,你可知道哪里还有空闲的宅子?”
那叙上台本来听得半睡半醒,突然听到陛下喊自己,瞬间清醒,连忙走出来回道:“陛下,据臣所知,最近京城没有空闲又能住人的宅子。”
“现在修也来不及,倒是可惜了。”历帝叹息道。
李竹钦又道:“倒是有一所宅子空闲着,又可住人。”
“哦,李侍中快说,是哪里?”历帝又问。
“这,”李竹钦假装犹豫。
正在此时,怡风走出来道:“陛下,是儿臣的旧宅。”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似乎都被叫醒了似的,开始低声非议起来。
“旧越王府?”
“正是。儿臣如今已经搬进宫里来住,旧宅一直空闲着,但是也一直托人照看管理,倒不如赏给军师,也算物尽其用了。”
“你舍得?”历帝怀疑地问。
怡风又恳切地回道:“不敢欺瞒陛下,若是其他人,儿臣确实不舍。可是林军师足智多谋运筹帷幄,为国为民铁血丹心,儿臣甚是钦佩。军师又多次为了大历赴险,儿臣更是敬仰,与军师的英勇无畏相比,儿臣一座府宅又算得了什么呢?”
怡风此举倒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因为在外人看来他这显然是在拉拢人心,谁会觉得他与她是私底下有什么联系呢?林十思如今在京城赤手可热,别说他是太子,其他达官贵人也难免想要与她相交。况且她是宁王所在的西北军的军师,与她打好关系,往后做什么不行?
裴乂倒是大吃一惊,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回到越王府,而且是以主人的身份回去。她看着怡风,眼睛不禁有点酸,鼻子也不太舒服。他白了一点,胖了一点,脸上添了几道纹路,少年的俊朗之感少了,成熟的气概多了。眼睛深邃不见底,还是那么让人看不透彻。
“你既慷慨,那便更好。林军师,往后那旧的越王府便是你的府邸了。”历帝笑道。
裴乂回过神来,谢道:“臣,谢过陛下,谢过太子殿下。”
从鹤鸣殿出来的时候,裴乂整个人都是蒙的,她站在门口,她想等众官走了以后,和怡风说几句话。可是那些官员见她在那站着,都走来和她寒暄,她只能一个一个地应对,然后再打发他们走。终于,在队伍的最后,她等到了怡风和怡阳走出来,怡阳原就知道裴乂和怡风的关系,加上刚刚在殿内之事,他便知道裴乂有话要和怡风说,所以很识趣地让开了。
裴乂见怡阳走了之后,便对怡风先行了个礼,道:“谢殿下赠宅。”
此时,再无旁人,怡风一把将裴乂抱进怀里,这是他积攒在心里了五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