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万分道:“您都多久没来后宫了,半个月前好容易来了一回,也是去织云殿。这宫里惯会踩低捧高,您才冷落臣妾这一会,昨日在御花园郑氏就敢落臣妾脸,好一通讥讽。”
“臣妾气不过,这才与几个宫女商量了,来、来送汤。”
周越妃泪莹莹贴着他发誓:“话虽是提前想好的,可臣妾对您的一片真心做不得假,您别生气,若是气坏身子,臣妾心都要疼死了。”
元平帝垂目看了她一会儿,心里计较几番,将她搂在怀里安抚道:“朕怎么会生气,就是怕你被有心人利用罢了。朕知道你一片心意,只是赦免周氏有些委屈你了。”
“只要能替陛下分忧,这些小委屈,臣妾哪里会放在心上。祖父和父亲也定会体谅您的。”
青州周氏和周归鹤不和已久,他活着的时候压得他们抬不起头,现在他死了,皇帝要青州周氏替他效力,自然不会轻拿轻放。
大晋疏律对谋逆之罪处重刑,满门男女抄斩,主犯凌迟,这是自南迁以来就定下的规矩。
只是.....
皇帝思忖一会儿,将周越妃扶起来轻言安慰:“你能这样想朕甚心慰,周归鹤毕竟曾是朕的老师,若真赶尽杀绝确也不妥,青州那边朕会另行赏赐,兰陵日后还是归入青州周氏管辖内。”
“全凭陛下安排。”周越妃柔柔地靠着他的胸膛,“晚膳陛下要用些什么?臣妾吩咐小厨房备下。”
元平帝正值热孝,虽不宜召妃子侍寝,一起用晚膳却是可以的。
“不用。”元平帝握着她的手说:“朕明日午间再来你那里用。”
“是。”周越妃欢天喜地的应了,又痴缠着皇帝说了两句诉衷情的话,也不敢多打扰他处理政务,提着食盒出去了。
元平帝看她走了,招手让站在门口的邓怀恩进来。
“你去查查昨日御花园的事。”
“是。”
周越妃出了殿门走了两步,行至小花园后径。
柳池塘桥面结了薄冰一层,花丛里的仙客开得张扬,丝毫不惧寒风。
她来了些兴致,停住托起花瓣,细细观赏。
她身后的宫女互相使了个眼色,前面的姑丛上前悄声问:“娘娘,家主交代您的事情可是办妥了?”
前些日子青州周氏寄来一封急书,是姑丛亲自去拿了。
兰陵周氏一朝败落,家主的意思当然是斩草除根为好。
周越妃在宫中也算受宠,由她出面置周氏余孽死地最合适不过。
“陛下会赦免周氏,不过剩些柔弱女子、黄口小儿,能掀起什么风浪?”周越妃一手挑着粉嫩的花芯,一双桃花目瞥着身后的宫女:“大父糊涂了,你也糊涂了?”
姑丛对上周越妃不悦的眼神吓了一跳,低下头小声说:“您最讨厌周安禾,如今她.....为何不乘胜追击?”
“你觉得我胜了?”周越妃笑了一声。
姑丛不敢再说话。
前几日周越妃看了家书迟迟不曾言语,她内心猜到她不赞同此事,却怎么也想不到缘由。
花园内寒风阵阵,花丛东倒西歪,日光隐去,灰蒙蒙的天起了薄雾。
周越妃忽然将面前的仙客折断,揉在手心。
花汁染红了她的细嫩的手掌,她说:“就算是世家贵女、皇族公主,一身荣辱也皆系于家族男人、未来夫君之手。而她们自己就如这些仙客,无需用力,轻轻一折便断了。”
“这世道女人本就艰难,我又何必去雪上加霜。”
.
“姑娘,您......您真的想好了?”惊春站在一旁,心中忧虑。
周安禾端坐在塌前翻着书:“当然。”
“奴婢看李郎君对您不差,老夫人不是也说谋逆案与他无关吗?何不留下让李郎君替您寻主君,假以时日查清真相,翻案也不是不可能。”
惊春嗫嚅着说,“您从前和李郎君情谊深重,料想便是暂时当了妾室,他也不会让公主欺辱您的。”
更何况周氏其他女子就算免了死罪,也会流放至苦寒之地,或是充为官妓。和这些比起来,当人妾室又有何不能接受呢?
“为何要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周安禾说:“我不信他会真心帮我。”
“可即便如此,您一介小娘子,外面危险重重....”
“惊春,你不要再阻止我了。”周安禾打断她的话,坚定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走。”
“就算被抓回来,就算死在路上,我也要走。”
她将手里的书合上,垂目说:“李临璋回京就连升三品,他真和这桩谋逆案无关吗?真相到底如何,我迟早有一日会知道的。”
惊春叹气问:“李府重重把守,李郎君除了上朝几乎日日在您身旁守着,您要如何走?”
周安禾定定看着窗外雪絮纷飞,“会有机会的,而且这个机会,很快就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