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上车她便给宋飏宛裹了厚厚的羊皮毯,又给她手里塞了手炉,秋末虽已慢慢爬上凉意,但平常人也还不到用手炉的时候,只出门前早早让仆从备好了。
当家多年,难免想要事事周全,总会多做些准备,不成想会真的用上,她知晓宋飏宛身体损伤厉害,但到底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捏着绢帕的手轻微颤了颤,由于不想让宋飏宛感知到她此刻的情绪,于是趁转身的时候悄悄试了试泪。
车厢也就那么大,宋飏宛自然看见了周大夫人的动作,但别人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她也收回余光装作在看手中的炉子,只心中缓缓流淌的暖意一点不比手中的暖炉逊色。
这是一个真心疼爱她的长辈。
一行人在城门口整合好,也未入城,而是转向灵隐寺的方向出发。
--
朝中近日来也很是热闹,吴王妃入京呈罪证,告发吴王在凉州横征暴敛,导致凉州民不聊生,又与鞑靼勾结,欲乱大燕疆土,鞑靼败后其擅用亲王职权致孛罗忽、癿加思兰残部逃脱,数罪并举,帝大怒,剥夺吴王亲王封号,贬为庶人,又命锦衣卫携圣旨将罪人押解进京,若有违抗可就地斩杀,其亲眷,除吴王妃及其幼女告发有功外,皆发配房陵,永世不得归京。同天,奉天殿发出敕令,大理寺、督察院联合清查吴王党羽,若有犯,罪不容诛。
朝野震惊,陛下竟是连审查都不曾,便直接下旨定罪吴王,难道吴王妃的证据真的铁证如山?
吴王被废,崔闻笙也不能再被称为吴王妃,她大义灭亲之举也只是让陛下不迁怒于她和她女儿。
吴王犯罪,通敌叛国确有其事,她们作为直系亲属,能够侥幸脱罪已是陛下仁慈。
崔家在得了信儿便将她们接回,面对家人崔闻笙却觉羞愧,崔家作为吴王岳家,自是大理寺和督察院清查的第一家,父兄叔伯皆被勒令在家。
父亲本是大理寺卿,持风清正,刚正不阿,从来都是他悬坐高堂,审判罪恶。不想因她,父亲不仅要回避案情,还要被清查,成为堂下人之一。
崔伯屿倒是看得开,他行得正,坐得端。
当今并非意气用事之人,即位不到两年,朝中风气已日渐清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若将姻亲派系之偏见用在陛下身上,属实有些狭隘。
见女儿带外孙女归家,入得厅堂便顿首拜下,“女儿不孝,连累叔伯兄弟。”
崔伯屿一双鹰眸鲜见两分锐利,“抬头,挺起胸膛,低眉颔首是什么做派。崔闻笙,你祖父留下的家训是何?”
崔闻笙闻言立时端正姿态,只眼中清泪打转,“家和日子旺,人和事业兴。”
崔伯屿既是问崔闻笙,也是在问崔家其他人,但他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只看着崔闻笙,“无论是于家国大义而言,还是于私人选择来说,你并无过错。家中当初既让皇家聘了你去,享了殊荣,自然也要承受殊荣背后的风险。你要知道,你与溶月能够平安顺遂归来,于崔家而言便是幸事,所以切勿自轻自贱。”
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崔闻笙连日来紧绷的那根弦忽然便松了,“是,父亲,闻笙谨记。”
住回往日闺阁,崔闻笙也渐放松下来,听得外面的传闻,她苦笑,她给出的证据不过是个引子,真正让陛下表现得如此愤怒的,固然有吴王通敌叛国行为,但更深的怕是陛下想借此做文章。
先帝有八子,除去早夭的,亦有六位成年。
所以当今虽出生即封太子,但太子位并不是不可动摇,相反,时常有人背后伸手,还是各藩王就藩后,才逐渐消停些。
但陛下前年登位,亦是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甚至太后娘娘也在陛下登基不久后殡天。
这其中的恩恩怨怨,陛下岂会轻易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