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各色花朵开在王城中目之所及的地方,不管是手帕,还是窗帘,或是衣领。
而迭卡拉庇安依旧沉浸在他的美梦当中。
而宁岁是那个旁观者,加害者。
她的裙摆依旧旖旎绮丽,像盛开的花,不曾沾染血痕的白蔷薇。
安静的面带笑容,倾听着迭卡拉庇安的愿望。
他想以蒙德执政神明的身份,或是她朋友的身份,拜访璃月与贤明仁慈的岩王。
想看没有风雪肆虐的蒙德,开满花,种满农作物,子民不再困于风墙之内。
她都在听,她却一直沉默。
良久,看着青年隐含期盼的眼神,才笑着点点头,“好,会有这一天的。”
可是命运的天平,没有倾向高塔孤王。
他的筹码已经用尽,最后,哪怕将自己放上天平,赌上所有,也没再向他倾斜。
而反抗开始的据点,正是莱艮芬德先生的那间酒馆。
只是每次他们商讨的时候,她都会自觉避出去。
她不能参与其中,只能壁上坐观。
最多,只能多找迭卡拉庇安聊天,将他拖进美梦。
一个子民都爱他,他也爱着所有子民的美梦。
今夜无风无云,圆月高悬,月色满地。
会是天气晴朗的明天。
宁岁坐在高塔的塔顶,青色衣裙逶迤,如天上连绵云彩作衣,手中握着临走前帝君系在神之眼上的鳞片。
是他的逆鳞。
鳞片金光流动,像是闪烁的黄金。
“坐在那也不怕掉下去。”身后传来女声。
宁岁回头一看,是穿着黑白二色,很有蒙德风格的裙装,有着黑发灰绿色眼睛的女人。
“你是谁?”宁岁皱眉,眼前的女人很眼熟,但是一向记忆力极好的她,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女人皱眉,撩起裙摆,在她身边坐下,“你不记得我?”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宁岁觉得奇怪,反问她。
女人沉默,“不记得也好,反正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她这样说,却让宁岁更加迷惑。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宁岁。”见她没有任何攻击性,宁岁想着兴许是自己忙过头忘了,便这样说。
“宁岁吗?好名字,我叫十一。”她说的不是很清晰。
“十一?真是奇怪的名字,你是蒙德人?”宁岁看着月亮,也不知道在璃月的他们怎么样,魈的业障,在她离开之前就给夜叉们祛除过一次。
“按照这里的说法,我应该是至冬人。”十一很认真的说,“至冬人?你说你是璃月或是稻妻人可信度都比你是至冬人要高。”
不过细看还是不像璃月人的,那对灰绿色的眼睛。
“爱信不信,”十一柳眉微蹙,目光却让人悲伤,像隔着她在看谁。
悼念的,怀念的,死去的。
“不要再影响历史的轨迹了,你会死的。”十一突然这样说,神情认真,像是一个长辈在看自家孩子。
宁岁嘁了一声,“我不是小孩子,按照年龄我做你祖宗绰绰有余。”
“你会死的。”十一因为宁岁毫不在意自己姓名的态度而显得很忧虑。
“我已经活回本了,十一,你知道璃月港吗?有部分建筑都是我规划修建的。十年,百年后,璃月港依旧有我存在的痕迹,哪怕道消身陨,灰飞烟灭,史书也留我一笔。”宁岁说的很认真,而那枚鳞片却流光闪烁。
但是她做的一切,在帝君的丰功伟绩面前都不值一提。
如蚍蜉撼树。
“可是爱你的人怎么办。”她叹气,和宁岁一样看着月亮。
“长生种的代价是孤独,他们比我清楚太多,当生离死别成为习惯,就不会难过太多。”当死人习以为常,就会开始麻木,开始庆幸死的不是自己。
“可还是会难过。”十一不解。
“难道我死了,就该难过吗?说不定是解脱呢?我的死去会给帝君造成的又一次磨损,但是他的决策依旧无误,庇护着璃月的子民,这就已经足够。”宁岁声音沙哑缓慢,在风中模糊,像断线的风筝。
可她现在跟快断线的风筝,会一头撞进火坑,垂垂老矣的鸟雀有什么区别呢?
兴许是那点像蛛丝一样责任感,牵扯着,催促着她必须要回到璃月交接完所有工作。
然后才能死在外面。
因为死在璃月的土地上,自己的灵魂太过沉重浑浊,会玷污这片土地吧。
“不要再干涉历史的轨迹了,你身上各处的伤都是付出的代价。”
女人的声音将宁岁拉回现实。
“与你无关。”宁岁从塔顶一跃而下,轻巧落地,回过头,塔顶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真是奇怪的家伙。
宁岁腹诽着,因为没有涂口脂,薄唇显露苍白本色。
至少还不能现在死,爬也要爬回月海亭把工作全部交接好,让白辙成为新的隐光。
她不想让帝君失望。
一千种权力伴随一千种责任。
在其位谋其职。
借着挂在道路两边昏暗油灯的光亮,宁岁跌跌撞撞的朝少年的房子走去。
突如其来的眩晕眼花让她不得不靠着着石墙蹲下,却感觉有什么在往上翻涌。
宁岁连忙捂住嘴,满口熟悉的铁锈味,浓红的血液从指缝溢出,滴答滴答的往下落,在裙身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红花。
她已经成功,成为蒙德魔神战争的变数。
尽管她依旧保持最开始的态度,中立,不会倾向任何人。
迭卡拉庇安不问她就不会说。
历史原本的轨迹已经被干扰,她受的伤足以证明。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油灯昏暗的光亮,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逐渐被尽头的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