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可是吃不惯,奴婢让厨房重新送一份晚膳来。”
身旁婢女白芷见夏侯珠半响不见动作,神情似有些呆愣,善意关心道。
夏侯珠回过神来,眼底微微发红,眸中蕴染热气,脸上努力控制自己,挂着淡笑道:“不必麻烦,今日暑热,荷花莲蓬解暑,恰到时节。”
话落,轻轻舀起一勺乳白汤汁送入口中,夸赞道:“浓淡适宜,清香挂唇,爽而不腻,厨娘好手艺。”
一旁婢女红翘见夏侯珠喜欢,笑着凑上前去解释道:“夫人喜欢便好,这是洛阳城的四大名菜之一,府中厨子乃是专门从宫中派来的,烹饪的极为地道。”
多日相处,白芷与红翘早已摸清夏侯珠随和宽容的脾性,不时也能在旁说上两句话。
夏侯珠轻笑着点头,将心绪藏尽眼底,埋首喝汤。
狂风乍起,银光闪过黑幕,惊雷声随之而来,屋檐四处,灯笼在疾风中舞动,火光潆灭,府中负责照看司马攸的小厮急急放下窗筵,将随之而来的疾风骤雨挡在屋外。
管家从院外赶来,顾不上被雨水浸湿的衣裳朝屋中而去,沿途见仆从正将回廊中被雨水打湿的灯笼换下,动作毛躁,引起不小动静。
管家当即停下脚步,忍不住低喝道:“慢些,别毛手毛脚的。”
“是,小的轻些。”仆从躬身回道。
管家进屋时,齐王司马攸正端坐在榻上,身披单衣,手执书卷,烛光摇曳,身前笼罩着淡淡黑影。
“王爷,灯下光暗,仔细伤了眼睛。”管家在旁出声提醒道。
齐王府中藏书颇丰,涉猎广泛,司马攸自小在其祖父司马懿的影响下,经史子集、百家学术、山川趣闻都有涉略,自祖父去世后,便将府中藏书带入新建的王府中。
司马攸醒来后,吩咐小厮将昨夜夏侯珠读过的山川异志录取了来,捧读至今,屋外何时狂风大作也有未可知,小厮也不敢出声。
“您如今身在病中,还是多多休养为宜,若是不嫌麻烦,明日请了夫人来读给您听如何,有个人与您作伴,老奴也能放心些。”
听了管家的话后,司马攸放下手中的书本,回想起那夜,明明浑身疼痛烧灼难耐,但耳中听着她温婉柔糯的声音,好像身上的痛也没那么难熬了。
管家半响未得王爷回应,正要出声提醒时,终见司马攸合上了手中的书本,面色沉静道:“好。”
“本王不在府中这段时日,她在府中吃住如何,可有不适应之处?”司马攸放下书卷,看向管家道。
管家头次见自家王爷关心除太后娘娘以外女子,心中颇为意外,知道殿下关心夫人,管家面露笑意,缓声回道:“夫人性子温柔和善,大多时候只在院中走动,饮食一应如对待您般,不曾有过分毫怠慢。”
司马攸听后眸光微动,但始终并未说什么,最终淡淡道:“她往后在府中行走如同本王,所有人皆可随她调配。”
“府中暗卫也包括在内吗?”管家大惊问出。
“只要是齐王府管辖之人皆在内,没有例外。”司马攸郑重重申道。
管家呆愣住,府中能有此权利的除王爷以外就只有王妃,王爷此举,无疑是在宣告府中众人,夫人在王爷心中的分量何其重要。
“是,稍后老奴吩咐下去。”管家默默闭了嘴巴,听命行事。
夏侯珠用过晚膳,已听闻了司马攸醒来之事,如今已深夜,再去探望已是不便,索性早早睡下。
洛阳城中,齐王受伤的消息早已传遍,各大朝臣世家得了消息纷纷登门探望,被齐王府管家一一挡在了门外。
齐王殿下乃天子胞弟,位高权重,那些人也只是上赶着做做样子罢了,听闻齐王府闭府谢客,聊表关心慰问之意后便不再打扰。
只国舅府四公子王恺乃是奉了太后之命前来探望王爷,管家不敢轻易得罪,亲自将人领进府中。
王恺来时手执羽扇,跟在管家身后打听道:“二表哥伤的如何,看过的大夫怎么说,可要紧?”
“王爷腹部受伤,幸得皇甫神医及时救治,如今卧床静养,有劳四公子挂念。”管家客气回道。
眼看着穿过回廊,管家并未一如既往地往东走,而是在前往南带路,王恺疑惑出声道:“表哥不是居王府东院吗,为何要朝南走?”
问话间,王恺停下脚步,轻轻敲打着手中的羽扇,等着管家回答。
管家侧身,不紧不慢地笑吟吟道:“四公子您还不知道吧,我家王爷如今在夫人那处养伤,自然要往南院去。”
“夫人?齐王府哪来的夫人?”王恺握住手中的扇柄,脸上透着不相信笑意。
但见管家一本正经,不像在说笑,王恺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拢,不可置信地问出声道:“齐王府后院中果真有表哥带回的女子?”
管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王恺怔在地,想起前段时日卫勉来找他时说起齐王府有女子时,他是万分笃定那是谣言,不成想今日竟被证实。
齐王殿下自幼清河平允,亲贤好施,爱经籍,能属文,善尺牍,为世所楷,一向不近女子,高傲地如同雪山之巅般,让无数出身高贵的世家女子渴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管家在前带路,嘴角始终挂着笑意,他家王爷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了心仪的女子,他可不得偷着乐呵。
王恺五味成杂地跟在管家身后,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惋惜他表哥那样如谪仙般的人怎么就入了红尘呢。
王恺跟随管家入了南院后,开始四处搜寻起来,想看看究竟是何方女子,竟能入了他表哥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