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宣未着喜服,一张清俊的面容尽显疲惫,布满血丝的眼眸中亦是压抑着厌恶和怒火,再加之是被几人按着进来的,有些不体面。
“孽障!跪下!”天晟帝怒火中烧,厉声呵斥。
宗政宣薄唇紧抿,抬眸便对上了自己母亲那满眼失望的神色,她眸中隐忍着泪,哆嗦了下唇,可终究是气得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自从那个女太医莫名其妙的消失后,她的儿子就变了,如今越发变本加厉。
他怎么敢……又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违抗圣意?!疯了么?!还是被那女太医下了蛊?!难道非要她这个做母亲的以死相逼,他才会清醒?!
皇后刚刚想到这,却见宗政宣依旧毫无反应。
她眼见天晟帝气得脸色都涨红,忙给那几个侍卫使了眼色,几人便硬生生地将宗政宣按倒在地,可即便如此,宗政宣依旧倔强地半跪着,几人使尽了全力,宗政宣咬紧牙关闷吭一声,额角青筋凸起。
他抬头看了眼天晟帝,眼神凌厉,倔强地道:“父皇,儿臣已有未婚妻子,除了她,儿臣不会娶任何人!”
他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却也让姒意心头一颤,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之感蔓延开来。
感情债,她从来背不起的……不能再这般下去了,他不该因为她承受这么多。
姒意正想到此处,便听天晟帝厉声道:“反了!!朕看你是真的想造反了!!来人,将这个……”
“父皇!万万不可!”姒意猛地掀下红绸,抬眸看向面前的天晟帝。
她这喜绸一撩,莫说是在殿中之人,即便是天晟帝也是一惊,余下的话也卡在了嗓子眼。
真是反了天罡!
一国公主竟不顾礼仪这般堂而皇之地自己掀了盖头?!
颜面何在?!威严何存?!
殿中众人亦是神色各异,嘴上不敢说,可心中却是鄙夷的鄙夷,称奇的称奇。
宗政宣这是皱了下眉,虽也不解,可却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天晟帝垂眸看了眼姒意,眼底息怒不定。
姒意同他磕头行礼,还要继续捏着嗓子,道:“父皇,殿下是重情重义之人,正所谓“夫唱妇随”,父皇既想罚他,那请父皇连臣媳一起罚了吧!”
在场众人又是一惊。
按理说,这位北齐公主之前未曾同宗政宣见过,为何如今却不顾自己的身份颜面,这般大胆求情?莫不是一早便对宗政宣芳心暗许了?
一侧的皇后略带赞许地看了眼面前的姒意,十分满意。
天晟帝沉声一笑,轻捋胡须,睨了眼她,“依你之见,朕若罚他,便是朕无情无义了?”
“臣媳不敢!臣媳一早便听闻殿下名声,倾慕殿下久已,如今见他要被罚,委实是痛在心里,所以才这般不管不顾,有失礼仪,言语冒失,还请父皇恕罪。”
啧……果然啊!
众人恍然大悟,还真是情根深重,不过堂堂一国公主,就这般大胆地说这等话,实在是太过失仪……这等女子……上一个还是那姒小太医吧?
“呵!”天晟帝眯了眯眼,“他都不愿同你拜堂,让你颜面尽毁,你心中不恨?”
姒意摇摇头,“不恨,不过是些繁文缛节罢了,臣媳只要待在殿下身边便足以。”
身为一国公主竟能卑微至此,着实让殿上之人无比震惊,天晟帝也未曾想到这位北齐公主会做到如此地步……他虽是皇帝,可总不能在这大喜之日将这两人都处置了吧?
只若是就这般草草了事,委实……
天晟帝满眸深沉,却并未表态,一侧的皇后见状,忙委身行礼,痛心疾首道:“皇上,是臣妾教子无方,请皇上将这不孝之子交给臣妾处置,臣妾定会给皇上一个交代!”
如今皇后已然愿意给皇上一个台阶下,在场众人更不必说,纷纷跪拜,异口同声道:“还请皇上息怒——”
天晟帝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姒意,淡淡地道:“削去辅政之职,禁闭东宫一月思过。”
他话音落下,提步便走,众人见状,又有谁还敢多留?除却东宫中众人和礼官,也大都跟着匆匆离开了。
原本应该热闹喜庆的一场婚宴,倒落了个这般下场,如今连殿上处处张贴的“喜”字都显得孤零零的。
夜风见两个侍卫依旧十分没眼色地依旧押着宗政宣,上前一人给了一拳,“还不松手?!”
两人忙松了手,夜风忙扶起宗政宣,目光落在了他的膝盖处,“殿下……”
宗政宣推开他,膝盖处那碎裂的疼近乎让他没法站直,额前垂下的碎发略显狼狈,可他依旧紧皱着眉,撑着身体往前走。
姒意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又愧疚又难受,不禁起身,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殿下,我……”
宗政宣听到她的声音,只觉刺耳,眼角余光瞥见她有朝他伸手的意思,便顿住了脚步。
他冰冷的声音响起,陌生的让姒意心惊。
“你敢碰我,我便杀了你。”
姒意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没再有什么动作,直到这般目送他离开了大殿。
那礼官如今是最尴尬的了,留我不是,走也不是,思忖了半晌,只得去问姒意的意思,想要张口,可都摸不清自己应该唤她什么。
“呃……公主……这堂……”
姒意回头看了眼忽明忽灭的那对喜烛,轻叹一声,“你走吧。”
礼官如释重负,连声告退,飞似地匆匆走了。
经此一事,姒意却是懂了,一个女子若是不能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人,竟是悲哀如此……
接下来的几日,姒意一直想寻个机会问问宗政宣的伤势,可她身边伺候的侍从一个不敢多言,如今宗政宣这般排斥她,她也不好擅自去问。
最心酸的是,每每见到从前姒府那些熟悉的身影时,她又不敢上前相认,委实难受。
这日一早,婢女芙蓉便传话过来,说是皇后身边的若岚姑姑来了。
姒意疲于应付,可却无奈,只能顶着。
东宫府上之人原本都知道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