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戌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下来,黑乎乎一片,只零零散散点缀着几颗星。 白离山营地却是燃了火把,一片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席间舞乐虽已停,但各世家公子小姐坐在席间却是相谈甚欢,很是热闹。 程怀玉这边端了酒,见了念学时的好友姚知舟便要上前叙上两句。 姚知舟坐在臣子席的东侧一角,正与几人说笑。 程怀玉带上楚尧,过去打了招呼:“知舟,好久不见,愈发意气风发了。” 姚知舟抬起头,见竟是程怀玉,赶紧回道:“程兄说笑了。”又见他身侧还站了一位公子,面容清俊,眉眼如水,一身清清冷冷带了几分出尘的气质,便多看了几眼。 楚尧见他看向自己,先行了一礼:“在下楚尧,见过姚兄。” 姚知舟笑了回礼:“你便是楚尧?原先念学之时就听过你,听闻你外傅之年便熟读诗书典籍,通晓六艺,犹擅笔墨丹青。” “传闻多有夸大而已。”楚尧回道。 姚知舟热情拉了他和程怀玉,与众人介绍:“这人是我挚交好友,张鸣,旁边这个是舍妹,姚秀。” 姚秀生得白净,面容小巧秀丽,又得一双杏眼,长相很是讨人喜欢,朝着二人施施然行了个礼,再看向楚尧时霎地红了脸:“往年皇家狩猎似乎从未见过楚公子?” “往年皇家狩猎,都恰好有了其他事情,所以这次还是第一次参加。”楚尧随口答了几句,心思却早已不在此处。 后面不远处的医官营帐也燃了灯,不同于这边的喧闹热闹,那边却是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只是偶有巡逻的兵士路过。 她那般爱热闹的人,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习惯。 程怀玉用手肘捅了楚尧一下:“姚姑娘同你讲话,你怎么对着人姑娘发呆,莫不是姚姑娘美貌看直了眼?” 楚尧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瞥了程怀玉一眼,这人真是不到自己身上不嫌事大。 回过来又赶紧朝姚秀施了一礼:“实在是抱歉,失礼之处还望姚姑娘海涵。” “无事,楚公子……”姚秀脸颊绯红,话还未说完便见一个小侍穿过坐席,向着这边寻了过来,到了楚尧跟前,低声道:“楚公子,六殿下有事相商,邀您去帐中一叙。” “好,我现下便去。” “诶,楚……”姚秀话未说完,楚尧便已跟了程怀玉,姚知舟等人告辞:“诸位慢慢聊,在下有事得先行离开。” “好……” 白衣衣角略过姚秀所坐小案的案角,直直地便向着医官帐营那边走去,只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 姚秀一时失了神,罢了,他是太傅之子,总会有再遇到的。 …… 帐中烛火摇曳,映衬出少女摇晃的心事。卫明月伤了脚踝,倒是不再乱跑,只是坐在榻边,看上些琴谱。 刚看上两页便听得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熟悉,却是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急促,声音愈来愈近,直到停在帐外:“殿下,我是楚尧,现在方便进来吗。” 卫明月听了声儿,赶紧缕了缕重新梳过的头发,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镜。 镜中人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发间仅以珍珠发簪为饰,面色带了几分苍白,一向明艳的面容此时却是显出几分清丽。 想了想也不再斜倚着,赶忙坐直了身。 他最讨厌不守规矩,还是坐正些好。 “你进来吧。” 楚尧得了声,悬着的心却也落下,掀开帘帐进来,营帐虽是这几日零时搭建,里面该有的东西却也一应俱全。 卫明月伤了脚踝,只能坐在榻边,却是难得的坐得端正。 楚尧走了进来,坐到卫明月旁边的紫檀雕花木椅上,想要跟她道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卫明月看他来了不说话,想起在白离山时,他那样误解她就又涌上几分委屈,他若是不开口那她也不说话。 二人过了半晌才听得少年艰难地启了唇:“殿下的脚踝还疼吗?” “不疼。”卫明月赌气道。 “嗯,那就好。”少年的羽睫轻轻垂下,所有情绪掩藏在心底。 “你……”明月气得两颊发红,看着他梗了半晌才又凑出一句话。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吗?” “过几天的殿下应是去不了学宫,楚尧会帮殿下请了假,一应功课也不会让殿下落下。”楚尧垂了头,轻轻说道。 他就这么不想见到她么。 再想起今日白离山之言更是心中难过,他一向是觉得她蛮横无理,不懂礼数,又怎会想见到她。 二人能够相见也不过是因为她的一时之失,让他不得不勉为其难做了伴读,平白无故还要日日跟着她,大抵心里也是讨厌她的。 “嗯,我知道了。”卫明月怂拉着脑袋,气压越沉越低。 “那殿下好好休息,楚尧先行告辞。” “嗯。”声音勉强如常。 卫明月咬紧嘴唇,垂了头,却是不敢再多吐露出一个字,只怕再多说一句眼眶里的泪就要一颗颗掉下来。 楚尧起了身犹豫着走出两步,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她。 回头一瞥,只见少女哭得无声,早已望着他脸颊都是泪水。 “殿下怎么了?”楚尧赶紧回过身来,坐到榻边,纤白的指节替她拂过脸上晶莹的泪珠,想了想还是试探性地问道:“殿下是不是生我的气?” 明月却是眼眶发红,半含着泪,贴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楚尧身下一僵,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想推开她却是被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