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小脑袋瓜子想了想,又问:“函息子?”
“嗯。”
吕碧云仍手抱一把琴,自己弹唱,走近风月堂。
嘴虽唱,耳虽听,其实她那张脸上除了眼,别的都不中用,都是死的。只有画上的红眼是活的,给她红眼摄过的人会梦魇,身愈弱梦愈凶,将人魇得毙命。
白泽领着阿曜跳下了堂顶。不过一具死尸,莫要讲些惹她耳的,她不会有什么反应,只须隐遁着跟在她身后一尺。
一路跟随着,白泽开口:“函息子此人,是风月堂一条巷子的遗腹子。”
函息子此人,是风月堂一条巷子的遗腹子。早年他父是给人做殓尸行当的,在巷深处有个铺子卖棺材,身兼一门好手艺,他家的棺材仅是杨木、梧桐所造,却可比肩皇亲贵胄所用的楠木棺,尸首百年不腐,甚至赛过金丝楠木。因此常有显贵跋涉千里,远道而来,就为订一口棺,这样一个出色的匠人,难免招来同门嫉妒,被几人搭伙儿绑来摁在热油锅里给烹炸了。
烹炸了还当熏肉煮汤办席请人来吃。
大伙儿喝汤吃肉,只道肉香味咸,罢了回去总要找水吃,自此身上还汗了股怪味儿。
只是知情者少,除了摆席那死人,谁也不知这熏肉是个什么肉。
巷子里卖棺材的函家男人无端死了,那妇不肯多说,只说去外地给人做棺在荒山遇匪,给害了。可前几日还见着他夫在铺子前敲棺,明眼儿的都知函家娘子大了肚子,多是出了什么事儿,为保全腹中子才扯了谎,也不敢去衙门讨公道。
函家娘子诞儿,儿子累日长大,巷子中的人无不纳罕,都说函家哥儿阴气重......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闲人,这些个闲散之人最擅聚堆造言生事,说函家人做殓尸行当,阴气重,常制异棺,定是使了什么缺德的法子,损了阴德,函家男人死了,生了个儿子也承了报应,才得如今这副模样。
函家娘子不甘受辱,投河自尽。
幼子靠在这巷子讨饭为生,风月堂世代老鸨心肠软,常会施舍他些吃的,才长成了。
“是长怪了?”
有些不解,阿曜也是长怪了,没个尾巴,才受金乌那厮诋毁。
“不是。”
认真思量了一二,她忖道:“嗯......阴气重......面色不好?”
白泽亦然摇了摇头,淡淡道:“你一会见了,就知道。”
“这些个人可真坏,自个儿身上没有好本事,还不让人家有了,长了本事,那饭碗谁也抢不走,何必行凶,还残忍至此。”
“函息子的父亲不是不明白世间道理,为敛锋芒,早就不做自己镇上的生意了,都接远处的活儿,且一年只收十门生意,也是为生计。但是,不是给别人留了活路,人就会感恩戴德,倘若你生来就比他们出色,论你再如何修缮自身、谦逊做人,可只要你在活着,他们就会觉得刺眼。”
想了想,是这个理儿,好似多年疑虑堵在肠,登时畅达了一样,分外的肯定。阿曜坚定的觉着,金乌就是嫉妒她一个白团团常惹人喜欢,才拿她秃尾说事!可她就是秃尾也不碍着人家喜欢她,不觉在嘴上一二嘀咕:“纵然一身烈焰黑羽,奈何人缘差,没人喜欢......”
“嗯?”白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一想到金乌就气火攻心,难免上脸,可阿曜向来要名声,况修得了一副漂亮仙身,才不会将自己的缺陷说将出去。
“就是想着个恶臭的人罢了。”
来回往复,随着吕碧云弹唱着走了三转巷子,到了四转,巷子中骤然浓雾愈盛,就要看不见前头的路了。
白泽叩指化出一颗灯芯在指,借来天上圆月精华,得一白炽灯火在手。
她自是看得懂他这一引月取火之法,取的亦是阴火。阿曜在旁有些沾沾自喜,之于取用阴火一法,她都不必借月儿姐姐的力,就可自生一指焰。本想拿出来卖弄一番,可臭金乌的训斥又言犹在耳,况老头儿后来也与她说过不得在旁人面前施法......不听臭金乌的话,老头儿的话,却不得不听,想想便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