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度在她心里成了一个疙瘩。少时谈理想抱负,他们这几个年纪相仿的总凑在一起畅所欲言,谢游心在归隐江湖,萧鹤情系山水田园,谢泱立志要建立大周命运共同体。
谢湛那时问过她,成人以后想做什么。
她想了想,答,如今世道,女人也就嫁人生子这一条路。
蒋相宜永远忘不了那时的谢湛,他虽还是个青涩少年郎,却无比认真地同她说:“你活得高兴,比嫁人生子更重要。”
如今一晃已十载矣。
他旧疾初愈,娶了新妇。
她也不再是那个将嫁给谢湛当做人生头等要紧事的小女孩。
青梅竹马又如何呢?他总是一碗水端平,不迁就任何事,不得罪任何人,别人同他打趣,也只礼貌地微微一笑。有时她有读不懂诗文的地方,便找他解惑。每每谈及他所爱诗文,他便会多言两句。为此,她都能高兴一整日。
曾几何时她一度认为,谢湛定会喜欢同他相似的人。他读什么书,她也去读;他看什么文章,她也跟着去看;他在上书院常年名列前茅,她也便争个女子学堂的榜首,总以为如此这般就能配得上他。
可心似乎也越来越远。
得知谢湛出事的那天,她将自己闷在房间哭了整整一晚,第二日便要收拾行装,进京探望。父母亲拦下她,一说还未到朝觐之时,又道去了怕是要伤谢湛的自尊,她便就此作罢。此后二人连书信都断了几年。
蒋相宜想到这,颇有些感慨:“数年未曾如现在一般,同王爷坐在一桌,好好地用一顿便饭了。”
顾须归只当她是拘谨,伸手将荤菜全放到蒋相宜这边,道:“那你别客气呀,多吃点。”
谢湛知道她在说什么。蒋相宜自小在严苛的环境下长大,太后对她寄予厚望,安和侯那边又总是施压,从小到大,连吃顿饭都如坐针毡,小心翼翼。
默然片刻,他开口询问:“此番进京,要待到几时?”
蒋相宜答道:“不便久留,月底就要回嵇北了。”
谢湛微一点头,只道:“若有什么想吃想玩的,尽管同我讲,必定尽力安排。”
“好。”蒋相宜应。
她咬了咬下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我与六嫂一见如旧,投缘得很,等下用完膳,我想同六嫂叙叙话再回宫。不知兄长可否答允?”
谢湛敛眸,平声答:“随你们。只一点要求,别饮酒。”
“不会的。”蒋相宜歉疚道,“昨晚上是我拉着六嫂共饮,方失了态。今日不会了。”
顾须归望了望神色如常的谢湛,又看了看一脸抱歉的蒋相宜,笑答道:“有什么的!想喝我们再喝。”
蒋相宜:“……”
昨日才狠狠领教过顾须归的酒量,她说什么都不敢再同顾须归喝酒了。
然,顾须归不以为意,还笑眯眯地同她比大拇哥:“郡主酒量不错的!可以说是我见过的女子里数一数二的酒量了。”
“行了,别嘚瑟。”谢湛半阖着眼给她盛汤,有一搭没一搭地损道,“下回喝伤了胃,看你还说不说这句话。”
蒋相宜抿唇轻笑。
“回头看着你嫂嫂,别叫她再碰酒了。两个姑娘家喝得酩酊大醉,成何体统?”谢湛放下银箸,对着蒋相宜道,“你们哪一个出了事,我都不好同长辈交代。给我省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