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已然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受伤了,反正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伤口无数,最痛的是脸部的肿胀、颈部的刀痕和被牢牢绑住的手腕,哪里都隐隐作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伤口不能渗水,她便快速地清理了一下,披上里衣。她在昏暗的客房内向外望去,看到门口现出影影绰绰的轮廓。——是谢湛。
他果真一直背对客房,守在门口。
顾须归抿了抿唇,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随即向外道了一声:“我好了。”
谢湛闻言,便推门而入。
他手中还拿着两个剥好外壳的鸡蛋,那鸡蛋还冒着热气,许是刚煮出来的。大约是刚沐浴完,顾须归整张脸都有些红肿,眼睛红,嘴角红,脖子也红。被白色的里衣一衬,更显得她整个人如熟透的春桃一般。
谢湛移了移目光,瞥见她半湿的乌发,只问道:“怎么没擦干?仔细着凉。”
顾须归站在浴桶前,道:“不碍事,天儿很热,一会就自己干了。”
“我们现下是在山里,夜里凉,外头风也大,还是谨慎些。……你又不关窗,风全都灌进来了。”谢湛道。
顾须归听他言此,这才向窗外望去。果不其然,外头风声呼啸,树影婆娑,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顾须归瞥见月色下张牙舞爪的枝桠,忽觉得夜色有些可怖。
许是今日遇上了劫匪,令她整个人都处在一个十分戒备的状态。
顾须归抿唇,道:“我去关。”
谢湛略一点头:“地上有水,小心滑——”
他话音未落,顾须归就踩中了浴桶旁的一滩水,结结实实地向前扑去。谢湛忙伸手去接,被顾须归结结实实地扑了满怀。他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另一手撑着身后的桌角。顾须归的鼻尖撞上他的锁骨,她痛得“哎哟”一声。
谢湛勉强站稳,姑娘的乌发有几绺散在他掌心,是湿润的、冰凉的。她应是用了澡胰子,身上还有清冽的香味。
她的腰身也软。傍晚同劫匪恶战时,情况紧急,他只来得及接住人,根本没在意自己的手紧扣她的腰身,此时才发觉,她竟如此清瘦。
谢湛喉结一滚,遂艰难开口:“……起来。路都不会走了么?”
顾须归这口也开得艰难:“我也想起……”
她顿了顿,十分羞赧地道:“可是我沐浴过后,白天被绑的脚踝那处忽然好痛,我站不住了。”
谢湛:“……”
她并非撒谎,因为她扶在他肩头的手腕也肿了一圈。
看来得叫人再多煮几个鸡蛋,给她消肿。
谢湛叹了声气,随即弯下身来,连人打横抱起。顾须归倏地腾空,本能地攀紧他的脖颈。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颈肩。顾须归看不出谢湛的情绪,只看到他不苟言笑的、下垂的嘴角。
然后他微微躬身,将她稳稳地放在榻上。
顾须归整个人陷入柔软的床榻里,看着谢湛提自己拢好被子,坐在床边。他干净柔软的指尖捏着一个剥了壳的白煮蛋,轻轻柔柔地在她脸上反复滚着,这是在替自己去肿。
而她的整张脸已然红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