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少有的奇闻。
吉时到,拜天地,入洞房。
新娘身着金丝云缎大红嫁衣,鬓发插满朱玉金钗,凤冠霞帔,盖头下若隐若现貌美容颜。
新娘一直低着头,轻抚衣摆跪下,没有多余动作像个牵线木偶,与那大公鸡先拜高堂,再拜天地,而后夫妻对拜。
不知是谁笑出了声,虽然很快又止住。
江蓁已然听见入了耳,白着脸,玉指紧紧攥着,被丫鬟扶着离开,两行苦泪在盖头的遮掩中落下。
房里十分肃静,甚至安静的有些怪异,房门紧闭,没有侍奉的丫鬟,也没有声响。
江蓁素手交叠,红盖头低垂,温良的坐在床榻边缘,像许多等待新郎的娘子模样并无差别,只是少了娇羞与欣喜。
虽然她被盖头遮住,视角也只是一片红色,但她能感觉到身后躺了一位男子。
谢淮尘,垣阳候府的小公子正卧在榻上。
她又等了一会儿,仍然很静,没有人发出声音。
身后躺着一位半死不活之人,还是她名义上的相公。
她莫名感觉背后源源不断的沁寒凉意挥发,白蚁入骨啃食脊背,她身子不自得发麻。
室内烧的上等银碳,江蓁身体慢慢发热,头上冒汗,冷冽寒意却又钻入她骨髓,磋磨着她。
她明明觉着热,却又很冷。
浓稠的黑只能窥见一点烛火的光,似冷似热,她渐渐透不过气,呼吸有些困难。
江蓁忍不住悄悄掀开一点红盖头透气。
房里点了喜烛,却不是明亮,而是暗与明的混合。
虽然她是作为冲喜娘子嫁给谢小公子,但看得出来垣阳候府也仔细布置了一番新房,各处体现了新婚房间的大红装饰,连镂空的雕花窗上也贴了喜字窗花。
细嗅房里充斥清淡檀香味。
柔软雕花梨木床,红纱帐系在两旁,仔细观察一番,最奇特的还是床顶系了一串红豆手串。
粒粒红豆似宝珠,用红线串在一块,不是凡品。
江蓁却不知身后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一会子了,谢小公子也没有动静,应该是病得太重,撑不过去昏睡过去了。
谢小公子的新婚房里,装饰明明没有差错,却又处处显得诡异。
江蓁直接把红盖头整个儿掀开,站起来想要整理榻上的花生、红枣。
病榻上的谢小公子并没有昏睡,反而一双没有神魂,痴呆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一动也不动。
“啊。”江蓁小声惊呼。
他醒着呢?
她这一番行为,谢小公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眼球跟着她移动而移动,然后停住不动,呆傻的看她。
江蓁扶住床沿,放松下来。
看清谢小公子的面容后,江蓁更惊诧,只因谢小公子的容貌意外俊美。
肌肤似雪,长眉若柳,高高的鼻梁,唇若涂脂,乌黑柔顺的头发部分乖巧的散落于软枕。
但似乎是因身患怪病,时日不多,整个人显得没有活人的精气神,一朵明明应该怒放的牡丹却极速枯萎了。
惨白脸色,黝黑长发,樱红唇瓣,口嘘兰麝。
谢小公子应当是穿了喜服,脖子处的衣领微开,玉骨冰肌,颈部的肌肤犹如软滑的凝乳,隐隐显现出皮下细细青青的筋脉,引人遐思。
江蓁入了迷一样要往下看,手摸到了床上的坚果,江蓁蓦然回神。
香腮含羞,一片火烧云。
谢小公子则还是呆呆地瞧着江蓁,痴痴傻傻。
忽而谢小公子不经意的眨了一下眼睛,长而卷的睫毛颤动,眼神更加飘忽朦胧,陷入他自己的极乐世界,耳朵染上粉红。
粉红慢慢爬上谢小公子的脖颈,面颊,眼角,病态的苍白和血色粉,谢小公子陷入了不正常的愉悦高潮。
心虚的江蓁没有再去看谢小公子,把床榻上的果子捡起来,放在红木香几上。
再抬头时,瞧见谢小公子状态不正常。
江蓁连忙凑近,皱眉轻推,“谢公子?谢公子?”
谢淮尘完全陷入了幻境之中,他心心念念的江姑娘嫁给他了,美梦成真,他不愿清醒。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朦胧雾海幻境中,谢淮尘手持玉如意,心尖颤颤,故作镇定,挑开娘子的红盖头。
芙蓉美人妆,眉如远山含黛,眼波盈盈,朱唇翘弯,清韵典雅。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杨柳弱袅袅,秀色空绝世。
抬眸看他时柔情似水,两朵羞云浮在脸颊。
明明对他情深似海的模样!
谢淮尘一时不知所措。
他是求仁得仁,美梦成真!
眼看着朱唇越来越近,却是一张一合,好似在说些什么。
“谢公子?谢公子?”
空灵仙子的声音在呼唤他,谢淮尘一时迷了方向。
是江姑娘!
是江姑娘!
他醒悟,想要更加接近,忍不住冷汗直流,呼吸急促。
谢淮尘的双手突然从寝被里伸出来,眼球瞪着她,好似要吃人,伸手就要抓住她的衣襟。
江蓁移了位置,轻轻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