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重山市重工业污染整顿还没开始，天空常年团积一片灰。
逐阳中学中央主大道，初夏早晨的阳光透着刚出生的蓬勃朝气，不遗余力地挥洒在赵初想身上。
“想想，你到哪了？我已经占好座了，B区，视野绝佳！就等你了！”闺蜜陆越汐打来视频，背景是熟悉的逐阳中学礼堂。
高考刚结束，逐阳中学宣布，会在今天邀请知名校友、著名文学家月城返校，给同学们来一次简单的交流会，赵初想本不想参加，但这是月城第一次公开露面，恰好陆越汐是他的忠实书迷，说什么也要拉着她过来。
赵初想端着咖啡，边走边回答：“在主干道上了。”
陆越汐一愣：“您好歹屈尊小跑两步啊！快点，我守不住座位了。”
赵初想无奈笑笑，敷衍地加快了脚步。
她倒也想跑起来，可她几乎一晚没睡，早上出门像梦游，没带脑子，随便踩了双有跟的玛丽珍鞋，不跟脚不说，还将她的脚后跟磨得生疼。
“你手上拿的什么？”陆越汐眼神向下一瞟。
赵初想：“冰美式。”
陆越汐：“你不是不喜欢喝咖啡吗？”
“那要去问王蔚晴了，昨晚拉着我讲了一宿她那渣男朋友的事情，我劝分，她还不乐意，又跑去找那渣男复合，硬生生熬到凌晨5点才睡，我都快飞升了，救命，这个世界上就不能少几个恋爱脑吗？”赵初想扶额。
陆越汐听得咯咯笑。
“我困得不行，所以路上买了这个，听说很提神，刚刚尝了一口，的确提神，巨难喝，灵魂都出窍了，能不提神吗？”
……
“咚——咚——”
礼堂上空厚重的钟声准时响了八下，惊起一群白鸽，它们围着褐色的铜钟盘旋飞起，也就在这时，赵初想推开了礼堂半掩的后门。
呼，还好不算迟。
逐阳中学礼堂不算大，从左到右，分别是A、B、C三个座位区，B区在正中间，赵初想一眼就瞄到了陆越汐那扎着马尾的脑袋，她就坐在B区第十排靠走道的位置。
嘉宾还没入场，礼堂里吵吵闹闹的，大多都是高考结束后的学生，很多人习惯性地穿了逐阳那丑不拉几的校服，非常质朴。
见到赵初想的身影，陆越汐眼睛一亮：“想想，你终于来了，帮我守着座位，我要去趟厕所。”
“好。”
赵初想点点头，她没有多想，在靠里面的位置上坐下，将咖啡摆在扶手上。
本以为陆越汐会很快回来，可是，直到交流会开始，都不见她的人影，舞台上，主持人做了简单的开头引导。
“接下来有请知名校友、著名文学家月城老师上台，大家掌声欢迎。”
赵初想漫不经心跟着鼓掌，眼神不时往礼堂后门瞟。
掌声雷动中，前方贵宾席上走出来一个穿着灰色西服的中年男人，他整理了一下着装，三两步迈上台阶，向大家挥了挥手。
看来这就是月城了，赵初想本以为他会是个沧桑的老大爷，谁知今天一看，竟然意外地年轻。
她举起手机，对着舞台拍了张照片，给陆越汐发了过去。
赵蘑菇：【还没好吗？】
汐汐吖：【肚子疼，有点拉肚子，都怪早上那瓶牛奶。】
赵蘑菇：【你是怎么精准找到元凶的？】
汐汐吖：【因为……它只过了保质期一天，我还以为没问题呢。】
看到这句，赵初想沉默了，这分明是上赶着找伤害，怎么还怪上人家牛奶了呢？
就在她继续打字回复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身旁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一个人坐在了赵初想旁边空着的位置上，座椅是连在一起的，他坐下的瞬间，连带着赵初想身下的椅子都轻轻颤了颤。
“同学，不好意思，这座位有人了。”赵初想一惊，赶忙解释。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他——
从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看，这是个男人，明明已经到了夏天，他却穿着长袖白色外套，将自己遮得严严的，头上戴着一个帽檐极低的黑色棒球帽，眼睛一并挡住，低到只能看见他的鼻子。
从翘起的弧度看，还挺高的。
见这人没理她，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同学，这里——”
可话还没说完，一个甘泉般冷冽的嗓音就在赵初想耳边炸开。
“你买票了？”
说话的正是这个人，他正转过头看她，因为帽檐低，他看向她的脸稍稍抬起，让赵初想只一眼就看到了他分明的唇线。
勾起的弧度似乎带着不屑。
赵初想：？
买票？什么意思？
这不是公开免费交流会吗？
赵初想愣了一瞬，这才品出他话里的内含。
是的，这是一场免费的公开交流会，是不需要买票的，这意味着，这个座位并不是属于赵初想的，而是公开的，她没有资格让他离开、重新找位置。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就算是免费公开，那也要讲个先来后到不是？
于是，赵初想耐心开口：“不好意思啊同学，是我们先来的。”
“我们？”男人侧过头，淡淡地瞄了她一眼，自上而下，“你的肉.体，和你的灵魂？”
此刻的舞台上，月城刚巧谈论到类似的话题，什么肉.体与灵魂、星空与泥泞，总归是很风花雪月的东西，竟被这人直接拿来嘲讽。
赵初想感觉自己哽住了，看着这男生的侧脸，心头涌上一阵无力感。
怎么会有人说话这么恶毒啊！
她只好给陆越汐发消息。
赵蘑菇：【来了个厚颜无耻的人，把你的座位抢走了，我没守住。】
这次陆越汐没有回复。
礼堂中排的立式空调坏了，白色的叶子紧紧闭着，没有运转，这一片人多，早已聚满了热气，周围的同学们大多穿着夏季校服，短袖，可身旁这人却依然套着外套，带着厚重的帽子，连一点要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