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今天中午有什么关系?”幽篁说着,就把自己碗里最后一勺杏仁豆腐递到了魈嘴边,“魈都没吃饭。”
“他昨晚吃得很多了!”温迪更委屈了。
但是魈根本不说话,尽管幽篁这几天毫不保留地表示了对他的偏心,对方却不领情,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幽篁一招手就飞快地往她怀里扑,他冷着一张脸,看起来相当不好惹。幽篁只得叹息着自己去找清心,当然,她没有一座山头一座山头爬上去的能力,能采下来那么多全是藤蔓的功劳。
“你一定要走吗?”在送仙典仪的前一天,她终于借了厨房着手开始制作线香,温迪暂时离开片刻,厨房里只剩两个人,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在幽篁与他的冷战之中,幽篁永远不会是输家。
“你知道了啊。”幽篁坐在高一些的台子上,把清心以及霓裳花的花瓣一点一点扯下来,用药杵碾成了花泥,然后放到容器里等风干,明明是很繁琐的工序,在她做起来却好似是一种享受,霓裳花粉红色的汁液把她的指尖染成了胭脂的红色,就那么一点,让人怎么也挪不开视线,魈走过去,捧起她的手,放到水中搓洗。
洗掉了大部分,但是最后的薄红色已经染了上去,怎么洗也洗不掉,魈突然想起来,他亲眼目睹幽篁把一直奴役着她的魔神杀死的场景,幽篁安静了许久之后,把手插进他的胸膛,再拿出来就是满手淋漓的鲜血,以及一团仍旧在跳动的心脏。
他握着幽篁的手抖了一下。
“……嗯?怎么了?”幽篁疑惑地问。
“没什么。”魈把那些记忆扔回到角落里,“你又要离开我了。”
幽篁沉默片刻,说了一句“对不起”。
意料之中的答案,魈已经无法感受悲伤的情绪,他能够感觉到幽篁的力量在日渐衰微,到现在她已经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眉目间是挥之不去的困倦疲乏,头发在慢慢地褪回黑紫色,魈见过她变成这样。
是他年幼的时候,第一次因为力量过于强盛即将触到封印的边界,她便急速衰弱下去,他眼睁睁看着她阖上双眼,却无能为力。
是魔神临死前的诅咒,为了折磨她,他在明知幽篁可以死而复生的前提下给她下了如此的封印,魈陪伴她经历了无数次,每一次看着她日益衰弱却无能为力,再寂寞地等待她的苏醒,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你是幽篁,我是金鹏,我们之间……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哪怕一开始是豢养是陪伴是家人,后来发生的事已经否定了一切,没有家人会用负距离的接触作为安抚慰藉,在他被强迫剥夺别人的生命和美梦而痛苦到失去理智的时候,在幽篁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复生的记忆混乱而神志不清的时候,只有最原始的快感才能暂时让他们忘却一切世间的悲哀与苦难,直到后来已经成为了习惯,他能够容忍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甘雨的加入,但不能接受幽篁对他的拒绝。
稍微理解了人类的伦理道德人情世故后,魈曾经期待地问她,他们之间应该算得上是夫妻关系吧,而幽篁诧异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母子还差不多,虽然我也不是。”
被她言语间的浑不在意伤到,魈一直没再问过这个问题,把它藏到了心底。
千年以前,请求着幽篁留下来的时候,他终于再次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然而幽篁并没有回答他,连戏谑都没有,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而这一次,他死死地抓着她,她再也没有办法逃避了。
幽篁闻言,终于肯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金灿灿的,包裹着妖魔鬼怪最害怕的明光,而此时这双眼睛里只有她的倒影,以及在漫长的时光里沉淀下的孤寂,他好像已经对她的答案没有期待了,所以连那一点光芒都熄灭了。
即便如此,幽篁也知道自己的答案不会是他想听到的。
“我一直觉得把你留到钟离身边没有错,直到现在我也这么觉得。”幽篁放下了手里制香的东西,把他抱进怀里,她坐在高台上,比魈稍微高一点,这个动作也舒展了些,不至于魈还要蜷缩起来,她把脑袋放在了魈的肩膀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对方的脊背。
“你是爱着这个世界的,所以在那个家伙手底下的时候,你的痛苦来源于你在伤害别人,在吞噬着他们的美梦,在用杀戮来满足别人的要求,但我不一样,魈。”她刻意念出了这个由钟离给他的名字,并且感受到手底下躯体的僵硬。
“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你永远也不会解脱的,钟离……不,摩拉克斯,他是个人类爱戴的神明,跟着他,你才会真正地被这个世界容纳,也才会接纳这个世界,事实却是如此,你现在过得比我想象中好了很多,和我在一起,你只会被我拖累。”
她终于把所有的想法坦诚布公地告诉了魈,拜温迪不断念叨的交流是必要的所赐。
而魈骤然抱紧了她的腰,力度大到她觉得腰都会断掉,他咬牙切齿地回答:“我根本不需要你为我考虑这么多。”
她终究还是把他当做了孩子。
“我并不讨厌战斗,无意亲近人类,也仍旧感激着钟离大人为我做的一切,但如果你能在我身边,那该多好。”魈死死地抱住她,连身体都有些颤抖。
“……对不起。”幽篁只能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