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震鄂之间,顾杪飞快抽回了手。对方立刻反应过来,抬掌欲再度攻击,顾杪翻身跃起,踢向那人手掌,借力向后一跃,拉开了距离。
直到这时,她才看清这人的长相。
弱冠年纪,一对斜眉飞入鬓,一双长眸如秋水,分明年轻的过分,面上的神情却过于沉凝,反倒生出了几分阴骘。
这仔细一看,轮到顾杪晃了神。
这张脸,好生眼熟。
她记忆里也有个人应当生着如此样貌。
开心时,弯眉慧眼如新月,唇边还应当有两个小小的梨涡;难过时,黑眸如墨,似有阴雨绵绵,仰月嘴会抿成一条薄薄的线,万千情绪都藏在心底,不愿诉出。
而眼前这人,就好像是她心底之人完完整整变了大,褪去了青涩,落尽了稚气,身姿挺拔如青松,她得仰着头才能看得清他的脸。
可他眉眼如旧,有心事之时那副山雨欲来之态也与记忆中一般模样。
再一想,他攻击的路数,虽然招式繁杂、看上去师承数人——又或是自己摸索的奇门异路,可出拳的起势,顾杪却熟悉至极。
右拳先行,出拳前探敌之时手腕会翻转一下以活动筋骨。那......那是她的习惯。
小时候那小孩儿刚到卧雪庄时,总赖着顾杪不走。她一离开,他便要哭闹。
可顾杪不能停下练功。
她只能一边托着他,一边握着剑。小孩的重量有起码半钧,光是托着也不能得闲,她还得时刻护着他,不让他那乐得四处挥舞的小爪子被她手中的剑伤到。大抵是托得太久了,她左手关节常年会感到酸痛,总得时而不时地拧巴活动一下。
后来小孩长得大了些,不日日赖着她了,但仍旧爱抓着她的胳膊睡觉,每每都是一觉醒来手麻胳膊酸。
一个动作做得多了,便成了习惯,这习惯一直到她教小孩练功练剑时都还在。但凡是举剑出拳,她都要先活动下手腕,以防之后起势时脱臼伤筋。可小孩又哪里懂这些,他还以为转那几下手腕是顾杪所教的功法之一,将之学了个一点不落。
等顾杪意识到问题时,已经纠正不过来了。
——反正也不碍事,就随他去吧。
那时候的她,是这么想的。
顾杪忍不住盯着眼前这青年模样的人看,试图将他的眉眼一点一点描绘出来,将之和自己心中所摹想的那孩子长大的模样一一对照,再重新印在心底。
十年前她擅自离开了卧雪庄,抛下了他,单方面断了音讯,甚至连岑今她都不让他透露半分她的踪迹。她心中有十万分的愧疚,却也有十万分的无奈。
磐甲兵都已然降落在了卧雪庄门口,她若不从,和光帝定会将整个卧雪庄的所有门徒全都查个底朝天。
而若如此,那孩子的身份定会被发现。
前朝五皇子与当朝长公主的孩子,这身份说出去将是北豫的笑柄,皇姓赵氏的污点。就算他身上有长公主一半的血液,和光帝也绝不会容许他存在于世。
那样的话,她今日见到的,也许就不是站在眼前这完完整整的青年了。
这个人......
这个人是萧鹤别。